花白脸常春忽然说:“异教徒炼化了没?”
黄大友摇头,“还没有,不过就快成功。”
迟伤转着眼睛说:“能不能让和尚被炼化之前先把这女人救了?”
“胡说!坛主炼了异教徒三个多月,好不容易把他护体清光给废了,现在停下岂不是前功尽弃?”
“坛主大人能不能亲自救她呢?”
“难说……不过可以试试。”黄大友若有所思。
迟伤道:“我看这女的撑不了多久,能不能现在把她送去坛主那边……”
黄大友一摆手:“布道的事大还是救这个不相干的女人事大?坛主一个人炼化清和尚,咱们负责改变玉林城的气息,同样不能懈怠。少一晚,得用十晚补回来。等到鸡叫,她没死的话带回去给坛主瞧瞧。”他让人把李沧海从干草堆上挪到地下,然后继续宣讲“天道”。
他布道,迟伤则抓耳挠腮,不时往李沧海这边瞧。黄大友没讲几句,只好停下,板着脸说:“迟香主,我看你心思不在这里,这样,你先回去吧。”
“不不!我听着呢,听着呢。”
“你把这个女人带回去,跟坛主说明情况,看坛主的意思,救不救请他决定。赶紧走吧。”黄大友道。
迟伤一听开了心花,赶紧鞠躬告退。他背起李沧海,出庙门,往西城墙脚下跑去。
神像后的猴头菇正要动,忽听乌图在她耳边说:“你盯他们,蜈蚣传音。”然后肩膀上麻痒痒地有东西爬上来,伸手一摸,是乌图的五色蜈蚣。要不是他提前打招呼,小花能把猴头菇给吓死。
乌图用“传音入密”跟猴头菇交代,又把蜈蚣留给她。小花和乌图互为本命修成,只要不被阵法屏蔽,哪怕隔着千里万里都能感应。留猴头菇盯住黄大友一伙,乌图从原路飘出通天庙,轻轻赶到迟伤身后不远处,用灵颜术变成常春的样子,对迟伤喊:“迟伤,等我。”
迟伤扭头看见“常春”,道:“你怎么来了?”
乌图学着常春的语气说:“祭司,让我……”他有点卡壳,只好假装刚才追急了,喘不上气来。
迟伤没有多想,“祭司大人让你跟我一起去?他总是想得太周到。你来也好,帮我背着她,我去开密道。”他把李沧海交给乌图,两个人来到城根下面一处破破烂烂的茅房旁边。
“果然是下流妖精,连密道都开在这种地方。”乌图紧跟在迟伤后面,看他溜到茅房旁边,从地上摸起一条铁链,拉开窨井盖子,一股臭气直窜出来,几乎呛得乌图流眼泪。
正犹豫,迟伤“嗖”地跳下窨井,乌图心里就是一哆嗦!这时迟伤在底下说:“快呀,把那女的递给我。”
乌图无奈,往窨井下探去,原来这个窨井暗藏机关,一道隔断把脏东西隔开,旁边是密道,可以容一个人出入。乌图把李沧海递给迟伤,自己跟着跳进密道。
往前走了一段,密道里的空气逐渐清朗,也越来越宽。走到头有一块大石头挡着,乌图灵识早就扫过,已经到了城外,大石头是伪装的密道门。他不等迟伤说话,伸手推开石头,三人钻出来。
乌图把石头推回去后,拍拍手,对迟伤说:“赶紧。”迟伤没动,他定定地看着乌图,好像看什么稀罕似的。
“怎么?”乌图问。
“我想问你怎么了?”迟伤终于开口,“常春你什么时候偷着练功?平时可没见你有这么大力气。”
“糟糕!怪我不小心!搬石头显得太轻松了,难怪迟伤会问。”乌图眼珠一转,笑道:“嘿嘿,是……坛主。”
“坛主大人他教你功夫了?”迟伤有些羡慕。
“嗯。”
“你可真走运!”迟伤有点嫉妒。
“回去,我求他,让……”齐齐qiqiz
“让他也教我?要是真的就好啦。”迟伤马上变得高兴起来,“不过也没什么好,练这种功夫早晚变结巴,你现在的症状就很明显啦。”
迟伤一边说着,和乌图穿过一片树林,一座乱石山出现在眼前。两个人七拐八绕,转到石山背后,在西北方有一个阴森森冒着寒气的洞口。到此乌图不敢再用灵识乱扫。他怕惊动了坛主,万一清心和尚没关押在洞里就麻烦了。
钻进山洞,斜着向下走去,越走越开阔。洞里石壁上稀稀拉拉点着油灯,拐过一个弯,出现一个开阔的石穴,布置了一些蒲团、石几、石磬,看来也是个道场。
虽然大,也还是石头洞。乌图皱眉道:“又是洞。”六年暗无天日的石洞生活,让乌图几乎得了“石洞恐惧症”。
迟伤不知道“常春”其实意有所指,以为他不过发句牢骚。笑道:“祭司大人说了,以后咱们教兴旺发达,早晚搬到蜀山红泥宫去住!”
他一边说着,往灯光照不到的最阴暗一角走去。那个角落上有一尊魔王阴无灭的石像。石像双手高举向天,张着血盆大口,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石像紧贴着石壁,左右两边各有四个字。
“无生无灭,无始无终。”乌图默念这八个字,忽然感到元婴一阵动荡,好像有什么秘密被他发现。
迟伤先对石像拜了四拜,转到石像侧面,手摁在“灭”字上。那个字块往石壁中陷下去,“格楞楞”响过之后,石像往旁平移,出现一个更加阴森、狭窄的密洞。
“别愣着啦,赶紧去找坛主大人,回头你求他教我功夫,你可别忘了!”迟伤对乌图说。
乌图抱起李沧海,走进暗门。越往前走,感觉一股股魔力原能波动时不时飘过来。这些原能气息乌图非常熟悉,几乎和他体内阴阳神魔大法的魔功部分一模一样。“这恐怕是坛主正在用魔功炼清和尚。”乌图有点着急,他怕和尚撑不下去,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往前走不远,有一堵厚厚的黑铁大门挡住去路,丝丝缕缕的魔力波动从门后传来。门上有一根绒绳,迟伤两短一长拽了三下,不大工夫铁门打开,一阵阵令人烦躁不安的说话声音涌出来。这阵势好像身处菜市场,而且是早上最热闹的时候。
一个小童站在门口,迟伤向他连说带打手势,又指着乌图抱着的李沧海。比划了半天,小童终于明白,转过一扇石头屏风,通报去了。
乌图举得奇怪,贴在迟伤耳边道:“这么吵?”
“哪天不这样?你头一回进炼魔室?”他顿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好像今天是格外吵一些,也许快成功了!”
乌图的心抽成一个,他生怕功亏一篑,想往里闯,但又怕误了大事。正犹豫,忽然吵闹声停下来,全世界都安静了。
小童从屏风后面转出来,朝二人比划,看意思请他俩跟着来。乌图这才明白,原来小童是个聋子。也难怪,正常人在密室里要被活活吵死,不聋怎么行。
走过屏风后的门洞,里面是一间百十平米的圆形石室。石壁从上到下画满了灵符。这些灵符暗红发黑,以乌图的判断,应该是用人血写成。这整个石洞就是一个大阵,能起到非常强的压制作用。乌图还不觉得怎样,如果是专门练习正道功夫的原修,在这间屋子里就会处处受限,行动都困难。
往正中看去,有一个五人合抱的石祭台。荷花莲藕形的祭台上支起一个青铜十字架,十字架上用粗大的灵符钢圈牢牢锁着一个人。这人头发披散,穿着破破烂烂,低着头,看不清模样,有童子正给他喂水。
祭台四面有四根石灯柱,灯柱顶端镂空,里面点着碧绿的磷火。在正对门洞方向立着一个石头法坛,法坛不高,上坐一人,背朝乌图。
看乌图还在东张西望,迟伤拽拽他,两人对法坛上背朝他们的人下拜。迟伤大声说:“无生无灭,无始无终!弟子迟伤、常春,拜见坛主。”
一个干枯刺耳的声音从那人胸腔里透出来,“什么事找我?”
迟伤看看李沧海,鼓鼓勇气说:“这个女的是我……和黄祭司在城里道场发现的。黄祭司说这人和咱们拜神王教有渊源,所以让我和常春赶紧把她送来,想求您看看,还有救没有?”
所谓坛主听完迟伤说话,慢慢转过身来。只见他披散的头发下是一张漆黑干枯的瘦脸,两只眼睛深深地陷下去,放出两点寒芒。鼻尖几乎缩到没有,两腮干瘪,隔着皮都能看到此人的牙。看见他,乌图想起六年前在天风岭剿灭的肉身骷髅。
“真像哥俩儿!”乌图心想。
这位坛主双腿一飘,轻轻落在地上,半丝声音也不发出。他伸出漆黑枯干的手,捉起李沧海右腕,闭目号脉。
过了一会儿,有声音从坛主胸腔发出,还是那么刺耳难听,“这人纯属红泥宫一派,并没练过咱们的功夫。”
“啊?祭司……错了?”乌图忍不住说。
坛主瞥了乌图一眼,“这女的没有练过本教功夫,但她和一个天道高手在一起,天长日久,所以元气里带了咱们功法的特征。黄大友功力不够,分不出其中区别。”
乌图听他说得头头是道,觉得这事有门,没等他说话,迟伤谄媚说道:“坛主功高盖世,黄祭司当然比不上您。如您说,她和一个本派高手在一起很长时间,那肯定不是外人。黄祭司的意思还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