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那个白胡子老头长什么样子,在什么时候见的?”乌图问。猴头菇把晚上在大车店喝酒时遇到的怪事对乌图说了一遍,连布偶道士也拿给他看。
“你说的这人好像在梦中传授我控制睡神秘诀的老公公!”乌图手拿布偶,眉头紧皱。沉思片刻,乌图说:“日月杀黑马说的是乌家灭门惨案。”他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一边写一边说:“日、月合起来是个明字,指灭门案是明家主谋。黑马说的是我乌家,因为黑就是乌的意思,而我乌家子弟行走江湖多自称姓马。”
众人听他的分析,都觉有理!猴头菇继续问道:“那李子死兰花呢?”
“沧海姓李,李子指的就是她。而兰城在八百年前又叫兰花城,所以这句话是说沧海死在此地。”
“这什么白胡子老头啊?简直是老神仙啊!”猴头菇看看四妖,“你们都说没见过老公公,一定是那人用最顶级的失魂阵法,抹掉了你们几分钟的记忆!”
迟伤擦掉眼泪,瞪着小眼睛问乌图,“主人,真有失魂阵这种阵法么?”
乌图道:“我曾经在一本小册子上读到过,但那是几百年前的传说轶闻。当初以为虚无缥缈的事,没想到在我们身边真存在这样的高人。”
乌图一边说着,翻看手里的布偶道士,发现道士双腿和后心点着几处穴道,他好奇地想试试,猴头菇一把抢过去,“别乱点!这可是救命用的!”煞有介事地把布娃娃收进空间。
“怎么救命?”乌图奇道。
猴头菇撇嘴一笑,刚要说,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自古茶馆酒楼里吵架动手的所在多有,众人都没在意,唯独乌图伸手让大家不要说话,他侧耳倾听。越听,乌图的眉毛皱得越紧,脸色也变得越沉重。听到后来,忽然起身对猴头菇道:“你跟我来。”
两人从楼上雅间出来,看到楼上楼下不少茶客扒着栏杆张望,一楼大厅中心,一群伙计、大师傅正围着一个胡子拉碴的醉汉推推搡搡,想把此人轰出去。醉汉在众人的包围下大喊大嚷:“什么鸟地方也敢轰你三爷?今天不卖给我酒,一把火烧了你的鸟店!”
猴头菇随口说:“我说你感兴趣呢,合着这位也是三爷啊。”翻眼睛向乌图看去,乌图全没在意她说什么。这时有伙计说:“都跟你说过了,我们茶楼没有酒类销售许可,从来不卖酒。你赶紧出去,别打扰我们做生意。再不走,一会儿有捕盗司的老爷来抓你!”
“来了好哇,你三爷正要会会这帮兔崽子!反正我也不打算活着出城了!”醉汉情绪越来越激动,抬手扇了那伙计一巴掌。刚才虽然推推搡搡,但始终没人出手,现在醉汉居然出手打人,天一阁的人算逮着理了。一个二百多斤的胖厨师叉手向醉汉脖子掐来,醉汉双脚一软,胖厨师双手掐空,被醉汉一头撞在肚子上,撞得四脚朝天!两个伙计不知深浅地扭醉汉两条胳膊,醉汉不知怎么身子一转,伙计双双绊倒!见醉汉厉害,不知谁嚷了句:“抄家伙!”有人抡起板凳、有人高举手勺,往醉汉身上乱打!
醉汉用双臂护住头部要害,往地上一滚,不管是谁,用脚尖踢人迎面骨。有凑得近的茶客躲闪不及,纷纷中招,哼呦哎呦地搂着小腿在地上打滚,整个大厅乱成一锅粥!
虽然中了几十板凳,醉汉却越踢越高兴,正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有人高叫:“三哥,别闹了,咱们还有大事干呢!”
醉汉听见这话顿时愣住,众伙计正要一拥而上,有人出手如风,把所有板凳、手勺全打落在地上,一个年轻公子站在醉汉身前微笑着给众人作揖,“他是我三哥,他喝多了,我替他给大伙道歉。”说话的正是乌图。
“他大早晨的喝什么酒?你俩砸场子来的是吧?”一个伙计指着乌图的鼻子骂。
“就是!瞧他说话的样子就知道很没有诚意!”有人一边揉着小腿一边吼。
群情激奋,乌图不慌不忙,“第一,我们不是来捣乱的。第二,我也很有道歉的诚意。”他给猴头菇使个眼色,猴头菇把一根金条扔在桌上,“这根金条代表我们的诚意。”
在天一阁喝早茶的人非富即贵,虽然一根金条足够赔偿,但有人挨了踢,没处撒气,嚷道:“嚣张什么?打完人赔钱就行了?抓去见官!”
乌图还是笑嘻嘻地,“各位别急,我的诚意还没表达完……”他往人们身后一指,“你们四个过来给各位道个歉。”
人群一阵扰动,恶氏兄弟好像两尊门神,叶幽和迟伤冷着脸跟在身后。他们先给乌图行礼,然后向四方抱拳,“老大让我们给大伙道歉,对不起了!”他们就差在脸上写“我是坏人”这几个字,所有人都不再嚷。怂点的已经悄悄坐回自己位子,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伙计看了几眼乌图,嘟嘟囔囔地收了金条,收拾打烂的桌椅板凳,一场冲突烟消云散。
乌图扶醉汉起来,“三哥,还记得兄弟么?”
“你是……”醉汉睁着惺忪的醉眼打量乌图半天,“马冬兄弟!真的是你?”他一把搂住乌图,大哭!“兄弟你可回来了!咱大哥,快死了!”xsex
乌图赶紧让他收声,带他回二楼雅间。关好门窗,才给众人介绍:“他就是我三哥姚鹏,莲花山的。”姚鹏赶紧给大家行礼,虽有醉意,但绝不像刚才醉到一塌糊涂。
五年前官兵剿匪,姚鹏因为外出公干逃过一劫。然后一直潜伏在兰城,总想找机会营救段雷,但无奈看管太严,连消息都很难打听到。一晃五年过去,本以为段雷早被人害死在监狱里,没想到前些天突然贴出告示,要在十二月二十五日处斩莲花山首犯段雷。
也就是今天。
大哥要被人处斩,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天把姚鹏愁得茶饭不思,只能借酒消愁。他本打算在刑场上大闹一番,跟大哥死在一起也就完了。按昆国规矩,处决人犯要在中午行刑,早上姚鹏想多喝点酒给自己壮行,却稀里糊涂地撞进天一阁。因为宿醉未醒,不知怎么闹起来,才阴差阳错地遇上乌图。
姚鹏这时酒全醒了,他问乌图,“你有什么计划?”
“计划……还没有。现在几点了?”叶幽道:“八点半左右。”“现在大哥应该正在牢里吃最后一顿上路饭。要不大家吃饱喝足杀过大牢去,别计划了。”乌图喝了一口茶水,眯着眼睛说。
姚鹏惊道:“劫牢?”乌图笑笑,“要不就劫法场,要不就劫牢,动手的话,只有这两条路。”不等猴头菇等人说话,姚鹏第一个反对,“莽撞劫牢、劫法场都救不了大哥,会把咱们和大哥都害死的!”
迟伤不满地嚷:“你知道我家主人有多大本领?胡说什么?”姚鹏吃他一瘪,把茶碗一墩,气呼呼地不说话。猴头菇笑嘻嘻地拍着姚鹏肩头说:“老兄,你刚才不是还想劫法场,和段老大死在一起么?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姚鹏使劲摇头,“不一样,不一样!刚才我觉得没可能救大哥,所以想跟大哥死在一起。但现在不同了,我看诸位都是原修高手,要是好好计划一番,没准真能救了大哥。”
他们说着,乌图一直端着茶杯不说话,他在想一条尽量不动手的法子。这时他想起一句玩笑话,一句他和李沧海说过的玩笑。
“兰城方面这次是不是来了好多高手?”乌图忽然问。
“还用说?”姚鹏泄气地说:“据我所知,昆国抽调了各地驻守原修三十多名,又请了昆仑山二十多个真人,据说蜀山也派来二十多人。往常从没有见过这么大阵仗,看来处决段大哥对他们真是一件大事。”
猴头菇笑道:“这些神仙们为了斩首一个土匪头而屈尊大驾,基本不可能。”
“那是为什么?”姚鹏的语气有点恼火。
猴头菇指指乌图,“这么大阵势,就为捉他……还有我。当然啦,他们这是有枣没枣打三竿,捉不捉得到另说。要是他们确定知道我们打算救人,恐怕你刚才说的高手数量还得再加个零。”
“马兄弟,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么?”姚鹏看着乌图,眼神里全是迷惑。
乌图摇头,“一言难尽,现在不说这个。我刚才在想一个问题,来的原修大概百人,如果真动手,咱们占不到便宜。但他这一百来人防止劫法场凑合,没空顾及别的。”
“你有打算了?”猴头菇问。
“是,我准备走一趟城主府。”乌图双眼放出兴奋的光。人们知道,每当他的眼睛里有这种光芒闪现,就是他打定主意的时候。
姚鹏一拍大腿,“对啊!咱们捉了赵三环,用他来换大哥!”
乌图摇头轻笑,“换完了呢?难道兰城方面不会继续追捕段大哥么?”
“你说怎么办?”
“山人自有妙计!”乌图说完猛地推开临街窗子,向外轻轻一纵。人们再往外看时,哪有人影?青天白日下,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在车水马龙的兰城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