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流落在地上散发着粪臭的排泄物，一连串连锁反应出现了出席会议的人群当中。

“呕……”

一些承受力不那么强的人发出了干呕，即便是迅速的捂着鼻子闭上眼睛，可是那过于骇人的一幕还是挥之不去如同心理阴影般不断的浮现在他们脑海里。

“呕……呕……”

而一些承受能力更弱的人则直接的将中午乃至于早晨吃入口中的饭食给吐了出来。

尚未消化的食物混合着胃液的酸臭像是化学反应中的催化剂一般，又迫使着更多人在视觉、嗅觉上受到刺激，加剧那本就感到恶心的感官——一部分本来就似吐非吐的人更是忍受不住，直接加入了这场呕吐大会。

这种炼狱一般的情景没有出现在夜晚酒吧的厕所里，而是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一个本应该代表秩序、奋进的21世纪公司之中。

“我其实并不想这样污染大家的眼睛。”

“但是至少今天大家可以放个假了！”

此时的程自怡并不打算离开，他还要看完整个过程，他想用眼睛见证一个拼命维护自己威权的人是如何的在下属面前颜面扫地然后灰溜溜的离去。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二十分钟……时间在这样的等待中缓缓流逝，待到刘主管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他整个人变得憔悴了一大截。

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墙壁，长时间的拉稀让他的脚部在蹲坑的过程中变得麻木，身体中充盈的体液也因为不间断的排泄大量流失——观其相貌已经初步的有了脱水的征兆。

“刘主管！”

见到这样的情景，一个瘦小的员工急忙走上前去搀扶住刘主管那颤颤巍巍的肥大身躯。

此时不献殷勤更待何时！

“咯吱！”

接着，公司的大门被推开，另一个员工跑了进来。

这位小哥趁着大家呕吐不止与不知所措的空挡赶忙跑到了一家卖廉价衣物的小店里给刘主管整了一条内裤、一条短裤，然后在回来的路上还拐进了药店搞了一盒尿不湿。

“刘主管，今天您身体不适要不先回家休息吧。”

这位左手提着包右手提着袋的家伙一边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刘主管跟前，一边状若极度关切的对刘主管嘘寒问暖。

剩下的人就是反应再怎么迟缓，在面对抢占了“先机”的同事时也纷纷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就算是前一刻吐的稀里哗啦，被恶心的遭不住，而这一刻也只能忍受着口中还没有完全消散的气味走上前去，对刘主管施百分之百不是发自内心的关怀。

不过——当所有人都凑上去说好话，除了前面几个剩下的又能给人留下多深刻的印象呢？

这不，有人另辟蹊径，赶忙走到厕所里面拿出了拖把扫帚清理起地上的各种脏东西。

刘主管他喜欢勤劳的人，或者说他喜欢那种能够让人看得见他很勤劳的人，在这个大家都“虚情假意”的上前慰问之时，能够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勤劳与踏实简直就是一个天赐良机。

嫌弃，厌恶，恶心……在刘主管离去的时候被写在大家的脸上，但是当刘主管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的时候，那一张张脸又在纠结中堆出了笑意，在嫌弃中换上怜悯。

“嚯……”

狂笑的程自怡看着眼前的一幕，那种放浪的笑容稍微收敛。

不过想想之后，那份笑容又浮现在了程自怡的脸上。

确实，想想也是，若是自己还在公司里上班吃着这口锅里的饭，那么在开会时遇到这样的突发情况自己的所作所为定是与同事们相差无几相差无。

鄙夷，轻视，厌恶，亦或者是茶余饭后的夸张谈资，这些东西都可以有，但是万万不可当着自己上司的面有。

就算今天是刘主管疯了，疯的脱光衣服在办公室裸奔，但是在他没有被老板解职之前，所有人都还需要看着他的脸色行事，直到换上一位新的主管。

虽然自己是无比希望大家对着这个欺软怕硬的家伙报以无数的嘲讽与无尽的鄙夷，但是只要脑子还清醒着就可以知道这根本不大现实。

这不，公司里面虽然还弥漫着未消散的气味，但是大家又似乎在一瞬间变得“其乐融融”，甚至在这件事情之后保不定有两三个小机灵鬼会得到主管的赏识。

好吧！看在钱的份上，众人不会跟刘主管过意不去。

不过对刘主管本人来说——他却是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

他那虚弱的脸上带着愤怒，写着尴尬，他那不大的眼睛在这一刻带着锐利扫视着周围。

今天这短短的时间里面他体会到了前面数十年都未曾有过的巨大屈辱。

只是这份屈辱却并不妨碍他搜寻那些胆敢在此时此刻露出半点不屑、嘲讽的人。

他搜查着，探知着，他要找出一个不懂事的人，然后将怒火发泄到他的身上。

然而，他眼神扫过的地方迎来的却是众人更加夸张的表演。

一句又一句安慰的话语，一件又一件暖心的事情，这若放在常人的身上那定是感动的涕泗横流，但是这些东西放在了刘主管的身上——却像是尖利的刀子刮着他的心。

这意味着每一个人都看到了他的丑态，他那苦心经营的威望从这一刻起便是笑柄。

刘主管那因为脱水而干枯的嘴唇张了张，他试图下达一个日后不许在任何场合讨论此事的命令，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不想求人……不对，他不想求一群平时需要对自己唯唯诺诺的人。

最后的最后，刘主管在一两个精神小伙的帮助之下晃晃悠悠的挪回了家中。

至于说给所有人放假——那是做梦！

在程自怡的猜想之中整个办公室都已经一团糟了，不让大家休工回家也做不了什么事情。

但是刘主管偏偏就不松这个口。

作为一个主管，他的权力大也是相对于无数的员工来说，但是他到底只是一个负责打理老板财物的“管家”。

若是老板看好他的工作，便从兜里掏几个钱来赏给他，可若是就这样无缘无故的放员工们一天假，这便是从老板的保险柜里直接拿钱，是万万不可。

况且刘主管不想让自己的丑事传播出去，这意味着他也不能走正规途径像大老板请全体假，最多——最多不过是通知老板一声说自己身体不适，单独的给自己批一个假。

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顺带着给那三个表现突出的人一个送他回家的机会——这三人在把他送回去后便可以不回公司自行决定去处，也算是变相的给他们放了一个半天假。

……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程自怡取消了自己的化身模式，让意识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长时间的静坐不动让程自怡在夺回意识的瞬间感到腰酸背痛。

“小哥！你好些没有！”

此时已经早过了饭点，闲下来的老板也有空将多余的注意力投在了程自怡的身上。

一个悲伤的男人，希望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不要被负面情绪的漩涡所吞噬然后就此一蹶不振。

老板正这样想着，沉寂已久的程自怡突然开始胡乱的动了起来。

热心的老板一边取下了系在腰上的围腰一边朝着程自怡走来，他想用自己这个饱经沧桑的灵魂来对质这个很可能迷失了自我的青年。

没有等到程自怡的回答（突然接管身体，程自怡有一小段的感知空白期），老板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小哥，你看这饭都凉了，我不知道你遭到了什么，可多少得吃点东西……”

“吧”还没有说出口呢，程自怡已经将挡在面前的书给收了回去。

一个本应该哭的惨白的面容？

并不是。

那书本之后藏着的是一个有点颠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