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联合理事会舰队,巨兽级战列巡航舰,临时舷号U.E.D.SF010,下层机库。
一名穿着棕色皮衣,手上拎着一顶笨重的全覆式飞行头盔,正靠着物资箱大口呼气的飞行员,抬起了头,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穿深绿色军装的士官,“你……你们是谁?”
他吃力地将沉重的头盔拎到箱子上放好,挥了挥手臂,用手在满是汗水的头发上抹了抹,“为什么你在录制,你在录制什么?”
一个士官沉默不语,仍然用双手拿着一台录像机,稳稳地录制着面前的对话,而另一名士官则面无表情的问道:“Cpt.J.J.Meinz?”
“是的,那就是我。”男人答道,“你们是谁,你们来找我有何贵干?”他把手一摊,满脸都是疑惑。
那名高瘦军官口齿清晰地说:“上尉,你被征召进入了特遣队071,请整理你的个人物品并于两小时后到……呃呃呃啊啊噢嗷哦哦哦eeeeeeeww……”
随着这如同磁带卡带一般的异常声音,正在观看这段记忆的哈娜只觉得脑袋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无比的感觉,就像有一千枚针同时扎入了她的脑海,又像一千根针正在从她的四肢百骸上抽取血液与骨髓,这种感觉在一瞬间便超出了她的痛觉忍受范围。
可现在的她偏偏是在观看一段记忆,她的灵魂似乎被抽出,没有休克机制,没有过载保护,甚至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抓握或咬合的东西,她全部的可知觉部分都暴露在了无比的痛苦之中——还是不知道会持续多久的痛苦。
……
当前,帝国边缘星域,阿格瑞亚恒星系
在星系内一条小星星带的某一处昏暗偏僻,且无人得知的地方,有一颗小行星上存在着一些明显是人为的痕迹。
那颗直径不到一公里的小行星上有一台隐藏的仪器,和一套配套的太阳能充电设施,这些仪器似乎十分老旧,但时不时亮起的暗红色光点证明了它们(至少是它们中的某个部分)还仍在正常工作。
突然,这台机器似乎识别到了某种从它身边掠过的信号,机身上大大小小的红色指示灯开始以数倍的频率闪烁起来,小星星深处隐隐传来了嗡嗡的震动声,一道微弱的电磁波从中散发出来。
在这道电磁波路过的地方,一个小小的物体显露出了隐藏的身影,它呈一个完美的球体,里面却是一片扭曲的,截然不同的星空,某种透镜效应让它周围的微弱星光都被扭曲——一切特征都很明显的表示,那是一个虫洞!
更关键的是这个虫洞还被安放在一旁小行星上的某种天才的设计稳定住,并隐藏了起来,不让它散发出的任何波动被星系内的观测站捕捉——这是一条难以置信的,比人类史上任何密道都要伟大的密道,它以一个虫洞为主体,跨越了数个光年的距离。
那台机器持续地运行着,让虫洞暴露在宇宙空间当中,直到一艘小小的运输船随着一阵光亮,从虫洞中“挤”了出来为止。
这时,已经距离哈娜昏迷有24个小时了。菲利克斯看了看HUD界面上的时间表,却看到了机载电脑的硬盘接口处冒出了一阵阵灰烟,带着一股烧焦的糊味。
他赶紧用左手的金属义肢将磁盘接口处的盖板打开,发现里面的“航标数据”已经烧成了一块灰黑色的薄板,正一阵阵地冒出难闻的味道。
近处静静漂浮着的小行星上,机械构成的阵列也安静了下来,停止发出嗡嗡声与特殊的电磁波,指示灯的闪动频率也恢复成之前有气无力的样子——那个虫洞自然是又被藏了起来,深空又变回了那个无垠的深空。
“好吧,看来这是张单程票。”菲利克斯的嘴角抽了抽,他重新发动飞船的引擎,一阵蓝色的火焰从引擎中喷出,推动着飞船朝远处只有一块小石子那么大的星球飞去——那里便是阿格瑞亚。
正当飞船越来越快,朝着阿格瑞亚飞速赶去时,被菲利克斯用安全带牢牢绑在副驾驶座上的哈娜突然弓起了背,整个身体颤抖了起来。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两只手上的肌肉紧绷,不断地挣扎着,发出歇斯底里的狂喊声。
她的双眼睁开,无神地望着头顶厚厚的船壳,在她眼周那大片大片灼伤之中,原本淡淡的蓝色纹路渐渐已然消退。
“啊,这……”菲利克斯看了看情况明显不太妙的哈娜,将手上的节流阀推到了[加力]档,飞船尾部的两台发动机喷出了更明亮的光芒,淡淡的尾迹也拖得更长,这也使这艘小小的飞船在阿格瑞亚的雷达范围内被发现的距离比预计要更长一些,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了。
“不明飞船,你已经非法闯入了阿格瑞亚领空,请立即报告你的身份,否则我们将向你开火。
重复,不明飞船,你已经……”
无线电设备中传来了模糊失真的通讯声,菲利克斯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戴上了丢在一旁的耳麦,按下了无线电设备旁的一个按钮。
“收到收到,这是民用运输飞船DCC-213956093,我们没有威胁,船上有重症病人需要急救。”他将这段话重复了两遍后,怕对方听不清,又重复了一遍:“我们需要急救。”
“塔台收到,身份认证通过。请跟随指引泊入第十二扇区的星港,你的临时通行码是:797440444,医疗小组将会在地面待命。”
阿格瑞亚星,第十二(农业)扇区,利斯巴尼亚星港。
一艘半旧的小型运输船急急忙忙地降落在了紧急通道之中,起落架一下砸在了合金地面上,起落架上的液压系统发出不堪重负般的“嗤嗤”声。
飞船后方的房门打开,等候在地面上的医疗队立刻扛着担架冲了进去,钻过后仓堆得满满当当的土豆和不知装了什么的油桶,将昏迷的哈娜抬了出去,送到了当地的急救中心。
“又有活干了?”一名坐台的护士看见急匆匆的来人,放下了手里的终端,她打开急救室的大门,问道,“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患者的眼部重度烧伤,左肺有一处结痂伤口。”抬着担架的一个护士说道。
“噢,可怜的姑娘,她就快要停止呼吸了。”另一名护士一边检测她的脉搏和血压,一边说道,“好,得到结果了,脉搏在130-160之间波动,上压60,下压30,体温88°F。”
“血常规,大生化,再做一个简易胸透,准备手术。”一连串的名词从为首那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的口中窜出。他丝毫不慌张,戴上了橡胶手套,打开头顶的无影灯,准备切开哈娜的肩膀。
要是休伯利安号上的军医在这里,肯定会为之惊叹——他们处理急救病患的方式通常是:强心剂!强心剂!他要不行了,再给他来一针强心剂!
待做完了消毒处理,拿到了胸透的结果,病患的情况稳定下来后,医生稳稳地拿起了手术刀,缓缓地切开了结痂处,打算取出卡在里面的阴影状不明物(多半是一颗子弹)。
但当他切开结痂后,下面却不是血肉模糊的伤口,而是粉嫩的新生皮肉。
“噢,这不太对劲,是用了‘那种药物’(注1)吗?”他继续将伤口切开,寻找着那颗深陷其中发子弹。
在某一刻,他的瞳孔猛然收缩,口罩覆盖下的面容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甚至认为自己学医多年的成果,就像一幢被推倒的大厦一般轰然倒塌了。
他颓然地放下了手术刀,用沾着鲜血的手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拨通之后放在了耳边,说道:“汉森博士,我想您一定要来看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