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是说幽能？噢我的天……”汉森博士捂住了嘴，她似乎有些激动，“那就是了……我在我父亲的研究笔记上看到过类似的案例，不过他只是潦草地记下了一些只言片语，似乎是关于一项令他感到胆寒与懊悔的研究……”

汉森博士顿了顿，哈娜问道:“什么研究？”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和你类似的病例吧，记录这件事的时候他的笔迹一反常态的潦草，他甚至一边记录一遍忏悔，说这件事本永远不应该发生，那个……零号实验就是一个错误。”汉森说道，“父亲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起当年他研究了什么，他只是一声不响地带着我们一家人踏上联邦的殖民船，离开了繁荣的塔桑尼斯，来到了当时刚完成气候改造不久，尚且荒凉的阿格瑞亚。”

“和我一样……零号实验……”哈娜喃喃自语道。

“我一开始也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放弃他体面的工作而去当一个殖民地总督，直到数年后塔桑尼斯被战火所毁灭，我才十分庆幸他带我们来到了这里，虽然他那时已经离开人世了。”汉森的语气有些低落，她那两条好看的眉毛微蹙，令人心生怜惜。

“我很抱歉……”哈娜不由得被汉森博士讲述的故事所吸引。或许是没有察觉到汉森博士有什么恶意，又或许是对同位女性的汉森博士更加信任，哈娜便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道。

此时的哈娜有些心不在焉，她更多的是为听到一个人类星球被毁灭而震撼——想当初21世纪的人类总共就只有一个地球呢，七十多亿人生活在上面，毁了那就没有第二个了。

汉森博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田野，午后的阳光照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与白大褂上，为她染上一层和煦的金色。

耳边传来悦耳的鸟鸣，汉森博士回过头来，背着光，阳光将她黑色的发丝也染成通透的褐色，她说道:“外面很美，不是吗？”

“很美。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哈娜如是说。

“其实它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几百年前在这颗星球上的公转自转周期、黄赤夹角、大气层分、气候规律和生态构成都和现在截然不同。”汉森顿了顿，接着说道:“百年前到达这里的殖民者花了几代人的时间对它进行环境改造，将生态系统推倒重建，才发展成了今天的模样。”

“噢，真是不可思议……”哈娜想到当初自己待过的那个氧气稀薄，地震频发，到处都是山脉与苔原的星球，要将其改造成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就非常困难了，想要在上面发展农业岂不是更难。

这个时代的人类真可谓是矛盾重重，他们有着过去拥挤在小小地球上的人们望尘莫及的能力，却仍保留着过去人类嗤之以鼻的陋习……哈娜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又加深了一些，她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汉森博士听了之后只是无奈一笑，她说:“我宁愿到那个古典时代去生活，至少在那里我不用想那么多的事，为那么多事而操劳……”

她微微低下头，伸手揉了揉酸胀的颈椎，说道:“如果那样的话，我想我可以做做我自己喜欢的研究，然后找一个成熟稳重，令人感到可靠的男人过日子。等到我们生几个孩子，就可以在乡下买一栋房子，然后就这样度过余生……”

她似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接着叹道:“当然，这只不过是梦想而已，我仍是一个拥有数百万人口的殖民地的领导者，我明白我所肩负的责任，所以我不能丢下我的人民去过我想要的生活。”

这时，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匆匆忙忙地推开门跑了进来，打破了病房内的寂静。他看到二人相安无事后才松了一口气，在汉森博士的连忙示意下狼狈地退出了房间。

“不要怕，他们只是有点担心你。”汉森博士宽慰道，她似乎看出了哈娜的慌张，“你能走路了吗？”

哈娜点点头。

“那我们边走边说。”汉森博士又对她笑了笑，“去拿你的衣服吧，破旧的地方我帮你补了一补。噢，你的物品都存放在你的伙伴那里。”

“菲利克斯？他还在吗？”哈娜有些急切地问道。

“是的，他本来想用活性镉充当你的医药费，但是我没有收。一方面是因为我们这个小小的农业殖民星用不到这种稀有金属，还有一方面……是因为我认为乐意帮助别人的人，别人也会乐意帮助他。”

汉森推开门，回头对哈娜“来吧，跟我去见你的伙伴。”

走道上的消毒水味道更浓一些，显然是经常消毒，哈娜穿着一身略显宽松的病号服，跟着汉森博士穿梭在粉刷得苍白的走廊之中，一排排的病房大多都空着，门向里开着，而少部分则住着病人，房门禁闭。她听到一条走道的深处传来阵阵痛呼声，抬头一看，这一条走道的分叉口上边写着:“外星寄生虫科”。

“真的是可怕啊。”她咽了一口口水，看向了另一边，只见另一边的指示牌上则写着:“妇产科”。

“一边是死亡，一边却是新生，设计这家医院的人的思想一定满深刻的……如果我没有想多的话。”哈娜心里暗暗想到。

汉森注意到了她的停顿，她回过头来望向惨叫声传来的方向，“啊……那是一例蚜虫病例……不是那种食草的蚜虫，而是一种外星寄生虫，如果用不干净的水洗漱就会有虫卵附着在牙齿上，等潜伏期过后它们开始活动，就会钻入患者的牙根管，使患者陷入莫大的痛苦之中。”

“所以为什么你要陪着我……我的意思是，那里的病人不是更重要吗？”哈娜略有不安地问道。

汉森以手抚胸，笑道:“那边的病人每年都会收治几百例，我手下的医生可以很好的治愈他们。但你更加特殊，而且我刚刚也说了，如果有条件的话，我也想做一些自己喜欢的研究……”

“噢……”哈娜应道。

在闲言碎语的交谈中，哈娜与汉森博士一同走完了过道，走出了这家规模颇大的医院，在外面看向它的时候才让哈娜感到惊讶——整家医院的外墙是用厚实的大块钢板包被住的，而不是哈娜记忆之中的混凝土。几个大门和窗口随时都可以密闭，顶部的排气扇嗡嗡作响，底部的支架牢牢扎根在地底。

这样厚实的建筑让人看一眼就产生出一种厚重可靠的感觉，而这种粗犷却实用的建筑风格也是克普鲁星区人类得以在恶劣条件下存活的根本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