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全身颤颤巍巍,面如土色,“冰儿,连我的话你也当成了耳边风,你是想让我早死吗?”
冬冰已经快十六岁,他从来没有看到母亲发这么大的火,他慌忙搀扶着母亲摇摇欲坠的身躯。
“娘,我知道自己错了,不该不听你的劲阻,更不该惹你老人家生气。”
秋菊语重心长,“你父亲就是死在了砖窑的烈火中,这是一个不祥之地。就算是能烧制出金山银山,娘也不允许你来做这件事。”
秋菊指着冬冰沾满鲜血的裤子,“冰儿,你哪里又受伤了吗?”
冬冰若无其事,“娘,我的右腿不小心被树枝刮了一下,已经没事了。”
秋菊弯下腰来,他掀开冬冰的裤脚,只见冬冰的小腿上有一条十多厘米长的伤口,隐约可见赤红色的肌肉。
秋菊痛彻心扉,“冰儿,你怎么一点也不会爱惜自己的身体?都伤成这样了,还在这里砍树,你真是我的傻儿子!赶紧回家涂药,好好修养!”
冬冰自信满满,“娘,真的没事,我自小到大受到过无数次的创伤,都能够自然修复,这点小伤就更不用你担心了,明天就会痊愈。”
秋菊凝视着儿子,“冰儿,你又不想听娘的话了吗?”
冬冰慌忙把斧子、锄头和铁锹装进了竹篓里,“娘,你的话就是圣旨,我怎么敢违背嘛!我以后再也不提烧制砖瓦的事情了,我另想赚钱的门路。”
秋菊喜上眉梢,“冰儿,咱们家的苹果长势良好,说不定能卖上一个好价钱,也就不用你操心学费的事了!”
这片苹果园是冬冰的老爸亲手栽植而成,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多年,由于土壤肥沃,阳光充足,苹果树枝繁叶茂,每年枝头上都会缀满了又大又圆的红苹果。
但是由于交通闭塞,红苹果多半烂在了地里,根本卖不了几个钱。
冬冰不想让母亲伤心难过,他随口说道,“红苹果香甜可口,肯定会有一笔不错的收入。”
李老实领着他的三个儿子大步流星走了过来,他的大儿子李石柱是一个石匠,长得五大三粗,肩膀上扛着一把大锤和一根钢钎,手里提着一把小锤和一些大大小小的錾子。
二儿子李大树是一个木匠,长得文质彬彬,他手里拿着锯子、刨子和一把大釜头。
三儿子李春耕长得浓眉大眼,剽悍结实,他肩上扛着一把开垦荒山的大锄头。
李老实是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大人小孩都非常敬重他。由于他能掐会算,村民们都把他敬若神仙。
秋菊不明所以,“李大爷,你们几父子又要去为谁家建造房屋呢?”
李老实指了一下砖窑,“我们来替冰娃崽修复砖窑,让你家也有一条赚钱的门路。”
秋菊摇了摇头,“大爷,就不劳你们费心了,冰儿已经不想烧制砖瓦,要是你的几个儿子喜欢,破砖窑就送给你们了,让你们去赚钱吧!”
李老实已经猜出来了秋菊的心事,“你的最大愿望就是冰儿将来能够走出大山,希望冰儿上大学,甚至出国深造。让他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秋菊点了点头,李老实说得一点不假。她含辛茹苦供冬冰念书,就是为了让冬冰飞上枝头变。
李老实话锋一转,“可是上学需要很多钱,就是一种烧钱的投资。要是你以后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谁来供冰儿念书呢?”
秋菊心里一沉,难道李老实真是神仙吗?自己患了胃癌晚期的事,只有秋山和她自己知道。秋山守口如瓶,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李老实。
秋菊结结巴巴,“李大爷,不是我不想让让冰冰儿烧制砖瓦,我我是担心”
李老实摆了摆手,“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冬冰的父亲原来出了意外,是因为他当初不听我的劝说,没有聘请石匠师傅,他自己胡乱把石头拱了上去,才会发生飞来横祸。”
医生告诉她最多只能活三个月的时间,她在这个世界上的时日已经不多。老老实说得一点不假,要是自己死了,就没有人供冬冰念书,冬冰也不可能飞上枝头变。
秋菊满心欢喜,既然李石柱是石匠,李大树又是木工师傅,砖窑肯定能修得非常结实牢固。
李老实朝三个儿子挥了挥手,大声说道,“你们赶紧开工了,必须在两天之内修复好砖窑。”
秋菊满怀感激,“李大爷,我会付给你们工钱,但是必须保证质量。”
李老实掷地有声,“冰儿不但救了我孙子的命,还让我这把老骨头起死回生,就算是帮你家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冰儿的大恩大德。他们不但要帮冰儿建好砖窑,还要替他把砖坯做出来,不要你家的一分钱。”
李大爷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秋菊也只好欣然接受,“冰儿,你腿上有伤,就休息几天,千万别让伤口引发炎症。”
冬冰万万也没有想到,李老实三言两语就说服了他的母亲,他朗声说道,“娘,我的伤口根本就没事,晚上就好了!”
秋菊劝说不了冬冰,“冰儿,你还是一个孩子,千万别累坏了身体。”
冬冰点了点头,戏谑着说道,“娘,虽然三位叔叔不要工钱,可是你也不能太小气了,总得供应一顿午餐吧!”
秋菊轻轻地杵了一下冬冰的额头,“我看是你这头小胖猪饥肠辘辘了吧!我这就回去给你们做午饭。”
冬冰大声道,“娘,多炒几个荤菜,我的伤口才会好得更快。”
秋菊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只要冰儿学会了烧砖瓦,即使自己离开了人间,他也可以自立自强,完成学业。
秋菊昂首挺胸,大步流星朝村里赶了回去,她一定要做出一顿丰盛的午餐,酬谢李老实一家人。
他们在李老实的指挥下,各司其职。李石柱负责打磨石头,李大树负责锯树架模,李春耕和冬冰负责清理泥土。
李老实语重心长,“石头必须打磨成楔子的形状,才会耐得住重压。”
冬冰学过力学,知道李老实讲的就是石拱桥建筑理论,华夏的石拱桥千年不倒,固若金汤,就是因为古人的聪颖志慧。
冬冰对李老实佩服得五体投地,要是没有李老实一家人的帮忙,自己不但修复不了砖窑,甚至还会丢了自己的小命。
只见木屑纷飞,凿子飞扬,没多久的功夫,李大树就在砖窑四周支上了木柱,又在木桂上面搭揵了几根横梁,用茅竹做成了拱形。
只要做好了模板,下面干活的人也就会万无一失,再也不用担心窑顶坍塌了。
李大树架好了模板,他又当起了泥水匠,他把打磨好的石头,砌到了窑洞周围。
中午时分,秋菊挑着两个竹筐,晃晃悠悠来到了工地。她砍来几块芭蕉叶,把芭蕉叶片铺到了地上。
她把竹筐里的菜肴取了出来,有一盆炖猪蹄,一盆蘑菇炖土鸡,一碗红烧肉,一碗炒猪肝。
秋菊还提来了一瓶自己酿造的谷子酒,她为李老实父子四人倒满了酒杯,“大爷,我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们一家人,只好敬你们一杯了。”
秋菊刚要一口而尽,冬冰一把抢过酒杯,“娘,你身体不好,由我来敬大爷和几个叔叔们吧。”
冬冰说着一口喝干了杯子中的烈酒,他从来没有喝过烈酒,只觉得谷子酒非常香甜,似乎里面放了蜜糖一样。
李大爷朗声说道,“大妹子,你别再说客气话了!冰儿才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要不是他出手相救,我们祖孙二人早已经上西天了,现在坟堆上的荒草都已经长了几尺深。”
李老实指着几个儿子,“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你秋菊嫂子家的事就是咱们家的事,无论是庄稼活还是建造房屋,都一定要来帮忙。”
三个大汉点了点头,“老爸,不用你再吩咐了!我们会把冬冰当成亲兄弟,为他家当牛做马,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冬冰觉得今天的酒特别不一样,他接连喝了五六杯,仍然若无其事,如同就像喝了蜜糖水,越喝越想喝。
秋菊向他神秘一笑,冬冰仔细一看,原来秋菊的前面放着两个玻璃瓶,一个更高更大,一个是矮小的气水瓶。她倒给孛大爷们喝得是大玻璃瓶,倒给自己喝的却是气水瓶。
冬冰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母亲真是在气水瓶里加了蜜糖。他大快朵颐,狼吞虎咽吃了五六碗大米饭,打了几个响亮的饱嗝。
山里的汉子都喜欢喝酒,一日三餐离不开,每餐都要喝上几杯,但是他们很少喝醉,即使喝醉了也只会打一下自己的女人。
秋菊从衣兜里掏出一瓶消炎药,“冰儿,娘帮你涂点消炎药吧!让伤口好得更快!”
冬冰掀开裤脚,只见伤口已经愈合在了一起,周围粘满了厚厚的血痴。“娘,你看到了吧!我的伤口已经痊愈了,再也不用涂药了呀!”
秋菊小声嘀咕,“你就是一头小野兽,从来不会爱惜自己的身体,只会横冲直撞,天天弄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