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越来越接近密林的最深处，空气中的水气逐渐浓厚起来，山毛榉长得越加紧密，它们一颗一颗地挤在一起，伸出的枝叶完全挡住了前进的道路。

脚下的枯叶和细枝一层叠着一层，人一踩在上面便吱吱地作响。

那声音在阴沉的狭窄的空间里不断地回响，扭曲，仿佛就像是恶灵的惨笑。

让人毛骨悚然。

沐云皱起眉头，小心地避开地面盘曲交缠的树根，往着北面走去。

北面那里有着空间的波动和浓厚的邪气因子。

一开始，沐云就有明确的目标，他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了监测非此世之物上，那才是最具有威胁性的东西。

那种波动虽然隐藏得很好，但是却是逃不过沐云的感知。

[盾瞬六花]的存在，让他对邪气因子敏锐到了极点。

那异常的浓度预示着这里的不同寻常。

慢慢地，远处的幽暗的地方升起一层灰色的薄雾，飘荡在离地面一米多的地方，在雾中隐约有模糊的声音传出。

刺耳的尖叫声，瘆人的悲鸣，还有孩童般的嬉笑声。

然后一幢幢人型影子在雾里浮现，它们像是没有任何的重量，就这样漂浮在空中，如同摇曳的烛火。

开始只有几个，但是片刻后，他们聚集成了一群，穿着各式的衣服，皮肤如同老树般皲裂。

它们空洞的眼睛往着沐云望去。

这不是这个世界的事物！

那是灵，但那是异世界的灵。

雾气越来越浓厚，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已经不是单纯的雾气了。

而是瘴气，是存在于现世和黄泉模糊地方才会出现的东西，寻常人光是吸上一口就会被勾去魂魄。灵能者情况可能会好一点，但是要是不小心，也会慢慢被引导向死亡的结局。

“看来，够麻烦的。”

橘月的声音在沐云的身旁响起。

对于它的神出鬼没，沐云也是见怪不怪。最近，它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都不知道到哪里浪去了。

“怎么了，你有头绪？”沐云问道。

“头绪是有头绪。不过我就是告诉你。你咬我啊。我就喜欢你看我不顺眼，但又拿我没有办法的样子。”

“我不跟一只猫计较。”

“你要继续前进？”

“怎么了，难道不行？”

沐云停下前进地脚步，等待着它的解释。

瘴气对于一切有生命的事物是剧毒，但是对于拥有死神力量的自己来说和一般的雾气没有任何的区别。

橘月没有回答，而是认真地问道。

“你准备好了吗？”

那双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莫名的情绪，沐云自认为了解橘月，但是此刻他读不懂里面的意思。

但是奇怪的是望着它，沐云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仿佛在不久之前见过似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神棍的？说话花里花俏的，说一半，不说另一个半。你不说清，我怎么明白。我不明白，我怎么回答你。这很矛盾，好不。不要为难我了。”

沐云抱怨。

“我只能说这么多。”橘月脸上有一种落幕。“我可以帮你解决一切，保护这个星球。你也可以继续你的生活。当作一切也没有发生。”

“不，我拒绝！”

“为什么？”

“我沐云最喜欢的事之一，就是向那些自认为自己是正确的人说NO。”

“别给我玩梗！”橘月不满地说，“现在不是这个时候，为什么每次和你说话，我都那么累。”

“我喜欢，对我喜欢的事情，我会一直地坚持下去。”

沐云笑着说。

“哪怕前方惊涛骇浪。哪怕前方天崩地裂，我也会坚持下去，山若挡我，我就铲了那座山，城若阻我，我就炸了那座城。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让我停下来。”

“虽然说得很有帅气，但是坚持不是用在这么无聊的地方的。至少给我坚持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什么事情是有意义的？”

沐云望着橘月说道。

橘月翻了下白眼。

“那么下一句，你是不是要说：我正在经历的所有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然后它对上了沐云狐狸偷鸡得逞般的笑容。

它是又气又好笑。

但是却生不去半点的怨恨。不知何时，那压在心头的那份沉重慢慢地消去。

“我说过的吧，要是我擅长的东西，我会当仁不让。”

“所以，你就给我好好的生活。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你不是羡慕这样的生活的吗？那就去做啊。”

“橘月。”沐云脸上的笑容褪去，“那件事是只有我能做的吗？”

沐云身上的疑团太多了。

他明白自己这个普通人一点都不普通。

普通人哪有可以直接就和星球意志叫板的，哪有可以以凡人之躯，执掌神权的。哪有可以有一只万能的橘猫。

“你可以不做。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你可以不做了。”

“那么，我就去做吧。”

“你是不是傻了。”

“要是除了我之前没有人可以做。那么，我就去做了。只是这样而已。”

“所以你是真的傻。肯定是在某个时候撞到了脑袋。”说着，橘月脸上绽放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但要是你真的坚持要的话，那么就算是地狱，我都会陪你一直走下去的。”

走下去吗？

沐云的脑中又再次上闪过那一片蜿蜒而上的光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倏地，他的身体里像是点起了一把火，有热血在里面翻滚。

“地狱也好，天堂也罢。哪怕是这方天地，这方宇宙，没有任何的地方可以困住我的。”

只要继续地前进，路就会一直地延伸下去。

那至高的神座也好，那无上的力量也罢。

“我的终点并不是那里。终有一天，我会过上梦想中的生活的。现在只不过是稍微绕了一下远路。”

橘月凝望着豪气万丈的沐云，心中毫无波澜，因为那是它玩剩下的东西。

比起中二，它还真没有输过给谁。

它抬起猫爪，轻轻地挠了挠的耳朵。

“沐云同学，你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岁数了，中二的话，请适可而止，请给那些小年轻一条活路。”

橘月平淡地说。

“男人至死是少年。”沐云自豪地说。

“但是中二容易致命。你黑历史什么的，我想空白他们会很感兴趣的。”

“那个，小人刚才一时上头了，下次不会了。请务必不要这样。”

橘月没好气了望了望了还在耍宝的沐云，感觉心更累了。

“那么来吧。”

橘月迈出了第一步，然后前方的浓雾突然分开，出现了一条一人宽的路径，它的尽头是一片白茫茫的光。

四周的灵在路径出现的那刻竟安静了下来。

它们安静地望着白光的方向，喉咙里发出浑浊沙哑的声音，身体摇摇摆摆地望着那处前进。

“那么，来吧。”

沐云重复着橘月的话，迈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