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刘虞府邸内院。
晴朗的天空下,院子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自从得知刘和还要随军西进凉州之后,主母杨氏已经大半天没跟刘和讲过话了。任凭刘和在旁卖弄逗笑,杨氏都不为所动,冷着脸一言不发。
院子里的仆役们都远远看着不停劝慰着母亲的刘和,彼此之间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惹到主母的气头上。
这时郑志战战兢兢的朝着刘和的方向走去,几十步的路上走两步停一步,还不住的唉声叹气。这时身后刘虞大步走来,瞅了一眼郑志,不悦的问道:“不是有冀州来的军吏来访么?你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作甚?”
郑志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主公刘虞,赶忙回答道:“小人这就去叫少主。”
刘虞没好气的瞥了一眼,郑志一路小跑到刘和面前,轻声的说道:“少主,黄忠来访,另外还有五人,说都是少主麾下的军官。”
刘和听罢,高兴的说道:“哦?哈哈,昨日信中就说了今日到,我以为他们得等到日落时分才能抵达洛阳。在哪里快快领我去。”
郑志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旁边冷着脸的主母,然后对刘和躬身说道:“就在前院大堂上。”
刘和刚起身走了一步,便转过身跟杨氏说道:“阿娘,我先去会客,您不要生气了,等会儿孩儿再回来陪阿娘。”
杨氏扭过头不理刘和。
刘和无奈只得快步离开,碰到刚进内院的父亲刘虞,施礼后去往了前院。
刘虞走进内院后,看到杨氏的眼神一直随着刘和的背影,直到拐过院门,被墙壁遮挡后,才低下头,微微抽泣。
“孩子已经长大了。”刘虞走到妻子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杨氏摸了摸脸颊的泪痕。“我知道,我知道的。可是我担心他,忍不住的担心。”
刘虞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泪眼朦胧的妻子,用力搂了搂杨氏的肩膀。“让他去吧,我们儿子已经成人,他需要自己掌控自己的未来。我们就在他背后默默看着便好,无论他是翱翔九天,纵横四海,还是砥砺艰难,经历煎熬,那都是他的人生。”
杨氏捂着脸,无声落泪。
而此时前院大堂内,刘和笑着跟黄忠等人打过招呼。
这次西进程普、韩当、徐荣、颜良、文丑全部一同前来,共领军一万一千五百余人。
刘和虽然被封为骑都尉,可原本冀州的军队都是步卒,所以天子特意还把长水校尉的五千骑卒让刘和节制。
这样的话,刘和实际统军就高达一万六千多人,在如此年纪便有这等机会,确实是普通人无法比拟的。能有今日的机会,基础缘由便是刘和出身于宗室之中的世族高第,而且父亲刘虞即是宗室势力的继承掌控者,还位居九卿之一的宗正之位。除此之外,再加上刘和抓准了时机,虽军平定太平道叛乱,而且还独自领军击溃了太行山的黄巾叛匪的叛乱。
其他人即便出身能跟刘和不相上下,甚至高出刘和的,在这个年纪还只是安心的去做个掾吏,要么就专注的跟着某个名士专研学问。其他战功跟刘和能比的,也因为出身庶民或者豪族庶子,没有人为其举荐到这种位置上去。
所以很多人觉得刘和这么年轻就做个两千石的骑都尉虽然有些草率,却没人觉得此事不合理。毕竟当年的霍去病在未满弱冠之龄,被汉武帝刘彻直接任命为骠骑将军。
刘和自己升任骑都尉之后,黄忠等人也都升任军司马。这次能在随军西进凉州,便又是一次立功的机会,众人都等着立功之后再得封赏。
“督尉,大军已经在洛水外驻扎,不知何日再启程西进?”
刘和笑着说道:“本月底,大军合并到北军阵中,到时候随北军同行。”
距离月底还有十天,徐荣有些担忧的问道:“我军粮食已不足三日之用,督尉当奏请朝廷再调派些粮草。”
刘和点点头。“这个不用担心,明日朝廷就会下旨,让你们直接移营到北军大营,到时候旁边就是长水营,长水营里面都是匈奴人,你们到时候嘱咐手底下的人,不要起了冲突。长水营现在也归我节制,所以不好对你们偏袒。若是有人因为他们是胡人便随意滋事,到时候必定军法从事,绝不留情。”
程普、韩当因为出身幽州边疆之地,对于汉人和胡人之间的冲突相对了解较深,听了刘和的警告之后赶忙点头。颜良和文丑还没跟胡人接触过,听罢之后,文丑笑着说道:“督尉放心,我们还是第一次来京城,心里就剩下崇敬了,哪里还敢跟京师的军队起冲突。”
刘和笑着拍了拍文丑,接着说道:“三日后是我的冠礼,到时你们一起来参加。”
几个人一听,觉得刘和这等世家子弟行冠礼还邀请他们,十分高兴,这是真的把他们当成心腹同僚对待,于是赶忙答应了下来。
三日后,刘和在宗室祖庙之中,身穿玄衣白裳的朝服,系黑色大带,饰白色蔽膝,面容严肃,一丝不苟的跪于堂内正中。
周围都是观礼的亲朋好友,所有人目视刘和,微微含笑。
给刘和带冠的赞者是杨赐,乃是刘和母亲的族叔。所谓赞者必须是亲朋长辈中的人,而且必须德高望重。宗室之中刘宽已逝,其余亲朋中就属杨赐声望最高,辈分和年龄最大。刘宽是其至交好友,他的去世让杨赐悲痛不已,现在的身体也每况愈下。这次刘虞前去邀请时原本也十分犹豫,后来还是杨赐主动说想给这个有着济世之才的小郎加冠。
杨赐缓缓入门,走到刘和面前后站定。看着年轻俊朗的刘和,微笑着说道:“你今日加冠之后,便准备西征平叛了,希望你再立功勋,助我大汉社稷稳定。”
刘和叩首答道:“小子定不负朝廷之任,不负亲长之望。”
杨赐点了点头,然后拿起一个黑布所做之冠,缠绕发髻后冠于顶。此乃加冠的第一冠,称之为缁布冠。加此冠乃象征将涉入治理人事的事务,即拥有人治权而后再拿起皮弁,轻轻放在放于头顶。加此冠乃入朝之贤,即望其拥有入朝治理之才最后便是爵弁,此冠形制如冕,色赤而微黑,非常精致,乃是由用极细的葛布或丝帛做成,每八十二根经线为一升,共三十升丝帛,象征着拥有祭祀之权。
待加冠结束之后,主人刘虞轻呵一声,众人纷纷抚掌相庆。
刘和再次跪拜祖祀和亲友,而后礼毕。
冠礼过后,前来观礼的甄举被刘虞请到了府邸。
甄举是甄逸的族兄弟,也是嫡系子弟,此次来洛阳的目的就是为了跟刘虞商谈定亲和迎亲之事。
刘和的母亲杨氏还特意被邀请见面,两家其实已经互相属意,而且刘和跟甄逸的长女甄姜也见过,两家人都愿意尽快促成婚事。
这次最主要的是定迎亲之期,原本杨氏想入秋便让刘和迎亲结婚,可是刘和已经被派遣随军西进,难免就要耽搁。于是两家决定,等刘和平叛归来之后,便即刻迎亲。
月底,刘和率领冀州兵和长水营,在周慎的节制下,随北军西进。
当刘和离开家门的时候,扭头看到母亲期盼而担忧的目光,而转身跪拜。这一次看似娇弱的母亲杨氏并未流泪,只是强忍着不舍,静默不语的看着刘和的转身的背影。
看着刘和跨马渐远,杨氏扶门高呼了一声:我儿!胜归来!
刘和似乎没听到,并未回头。终究没忍住眼泪的杨氏低声反复呢喃:我儿!胜归来!
洛阳和长安相距将近七百里,虽然张温心忧西凉局势,但毕竟是五万人的大军,一日八十里乃是极限了。因为刘和之前已经跟随过皇甫嵩行军,所以对于如此庞大的军队行进已经不再陌生。再加上周慎是自己之前在虎贲军中的上官,因为刘宽的关系,对自己也格外照顾。
所以每日停军扎营之后,刘和都会去拜见周慎。
“周将军,照此行进速度,明日即可抵达长安了吧。”
周慎笑着说道:“是啊,已经走了八日了,明日肯定可抵达长安。这几日来,我看你统御的这支军队,一路上令行禁止,确实是有强军之象。看来你颇有名将之风啊!哈哈。”
刘和听到周慎的调侃,微笑着摇摇头。“我还差的远着呢。我原先在冀州的军队乃是皇甫将军的旧部为主,都是战阵悍卒,恪守军律,是一支善战之军。之前我还担心长水营,觉得里面都是匈奴人,不好管束。没想到长水营里的这些骑卒们也十分守律,能听从调遣。”
周慎点了点头。“长水营统御多年,对我大汉的归属感很强。说起来我还担心你之前因为袁术的冲突,对长水营有所偏见。现在看到你能顺利管束,我也就放心了。”
刘和尴尬的笑了笑,随即问道:“说起来,长水营的校尉换人了,那袁术现任何职?”
周慎笑着答道:“袁公路啊,他现在调任河南尹,更加不可一世了。”
刘和略一惊讶后,点头笑道:“那现在估计没人敢说路中悍鬼袁长水了。”
周慎听罢,大笑一声。“以前敢当面说他的人也不多,你算一个。”
两人说起往事,彼此相视一笑。次日清晨,刚刚收拾好营地,张温的传令兵前来说道:“车骑将军有令,进军汉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