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入深秋,已是十一月。
美阳城外还在对峙当中,围攻一个月来,也有过数次攻城,但韩遂一直坚持有保留的攻击,所以彼此的伤亡都比较有限。
叛军的中军大帐内,北宫伯玉再次跟韩遂争执起来,指着韩遂吼道:“前几日已经都是我的兄弟们攻城,今日本应该你的部卒去作为主力攻城,为何又让李文侯的人打头阵?”
边章在一旁拍了拍北宫伯玉的肩膀,劝解道:“战场上变化无常,文约的兵卒我是准备留着在官军疲惫之时作偷袭之用。”
北宫伯玉拧了拧身子,甩开边章放在肩膀上的手,没好气的说道:“你们汉人的军队兵卒就是用来偷袭的,城破了也是你们功劳最大。我们羌人的儿郎就是猪狗牲畜么?就是拿来送命的吗?前几日我的兄弟们折损太多,今日要休息,攻城的事你们另行安排吧。”
说罢之后,北宫伯玉也不管边章、韩遂二人,扭头便气冲冲的走出大帐。
边章皱着眉头叫了两声,北宫伯玉头也没回,另一旁的韩遂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无奈之下,边章只得先派遣自己本部兵卒攻城,
并不猛烈的攻城结束时,天色微暗。边章在帐内一边吃着东西,一遍思索着后续的军略问题。而韩遂则在无心吃饭,在军营内四处巡查。
天色渐暗,繁星挂满天空。
董卓在营地内抬头仰望着星空,夜风中的披风轻轻摆动。沉默许久之后,沉声道:“今夜月明星繁,看起来得再等几日了。”
身旁的李儒略显阴霾的冷笑一声。“西北的深秋本就晴日偏多,多等些时日也无碍。那张温自以为是,还想再消耗些叛军的人数再决战,以为边章和韩遂是白痴么!”
“咦?”董卓突然发出一声轻叹。
李儒疑惑的抬起头,看到星空之中有一颗流星划过。
“流星?”李儒的话音还未落,天上接着又闪现出一颗流星。
董卓猛然间狂笑,大声吼道:“整军!即刻整军!”
李儒顿时眼前一亮,冲董卓说道:“我这就亲自去通知鲍鸿,配合将军夜袭。”
董卓笑着点头,然后继续催促部属整军,准备出发。
营帐内的牛辅疑惑的跟身旁的一名文士问道:“文和,你说将军大人突然整军,准备夜袭是何故?”
被称作文和的此人名叫贾诩,字文和。出生于西凉汉羌交界的武威郡姑臧县,自少年时便才华卓绝,但由于身处荒凉之地,家境普通而不被赏识。
还在其年轻时,便以机变善谋著称。曾遇到叛乱的氐人军队,原本氐人准备劫掠了所有人后屠杀,众人不知所措时,贾诩谎称自己是段颎之孙,凉州界内,氐人和羌人都被段颎杀怕了,所以听贾诩这么说,这群叛乱的氐人便赶忙放了他。后来阎忠听闻此事后,觉得贾诩实在是机智,还特意见了贾诩一面,两人交往过后,阎忠称赞其有张良、陈平之才。
被举孝廉之后,依旧因为家世的关系使得仕途不顺,返回凉州后,便到牛辅军中做了个参军主簿。
牛辅与董卓同乡,而且外表如董卓般高大粗壮,于是被董卓招为女婿,当前是一名杂号校尉,掌管着董卓手下最精锐的部队。
听罢牛辅的询问,贾诩说道:“校尉可看到了夜空中的流星?”
牛辅走到帐门,又抬头看了一眼。“之前就看到了啊,怎么?难道与这流星有关?”
贾诩揉了揉脸颊,继续说道:“天外流星本就是不祥之兆,叛军以攻打美阳月余,却毫无进展,此时又有流星天象,军心难免动摇。故而,此时可以趁敌不备。”
牛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依旧有些不解道:“只是此事纯凭猜想,妇翁就如此急迫下令整军,可有不妥之处?”
贾诩摇摇头,解释道:“战场之上,本就没有十拿九稳的事情。军阵之道就是在于变化,当下有天象为契机,即可激励我军。相信董将军必然已经派出斥候打探,若是叛军有显乱象,则立即突袭,若是整军有序,则再觅良机罢了。”
董卓的思路安排确实犹如贾诩所料,天生异象,普通兵卒必然慌乱。董卓本人便有些偏信占卜课数之事,所以才能立即下定决心。
夜空中的流星开始愈发频繁的闪现,大地上的人们已经震撼的无法言语。
鲍鸿看着闪亮的夜空,略显忌惮之色。旁边赶来的李儒,立即劝道:“董将军已经整军出发,再有半个时辰,即可赶到叛军侧翼。到时候那群只顾着看流星异象的叛军,被两路突袭,必然奔溃而逃。这破敌的首功”
原本就已经答应过董卓的鲍鸿听完李儒的诱惑之言,也不再犹豫,当即下令出兵。
而此时此刻的叛军营地内,边章也被流星异象所惊动,把韩遂叫到身边,抬头望着夜空道:“文约,这般的天生异象,可是不祥之兆?”
韩遂深深的吸了口气,沉声道:“此事我也不确定,不过当前美阳难克,且北宫伯玉的与你我生了间隙,彼此不能同心协力。若是依我所想,还是借口撤兵吧。”
边章有些不甘心的说道:“人算不如天算啊!吾等费劲心血以造声势,进军三辅之地,想逼迫朝廷招安,看来又不知要等到何日了。”
韩遂摇了摇头,说道:“像北宫伯玉这种羌人首领在,短时间内我们是无法同心戮力率兵打入三辅之地的。胡虏就是胡虏,绝不可再让其单独统帅一军。”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间,空中一颗流星呼啸而来。越来越刺眼的光芒照亮了整片营地,连同旁边几座山丘也被映的反射着光芒。
营地内顿时乱成一片,人叫马鸣,狼狈的四处乱窜。
边章和韩遂都惊讶的长大了嘴,似乎是被越来越近的流星震慑了心魂,此刻已经无法动弹一般,只是发呆的注视着狰狞而来的天外流星。
砰
一声巨响之后,那直径足足几十尺的流星狠狠砸落在军营不远处的一个山丘上。冲天的火焰和崩裂的响声让距离最近的叛军兵卒耳鸣眼花。
远处城墙上巡视的刘和看到了看到远处的火光后,立即意识到战局的变化,正在思考该如何应对时,城外探查的斥候飞驰到城下。
刘和刚询问了一句,那斥候便喊道:“督尉,叛军炸营了!有流星坠落叛军大营附近,叛军就炸营了。”
刘和挺拔急忙吩咐属下整军待命,准备随时出城攻击叛军。而后便匆匆向张温所住的临时府邸飞奔而去。
还在府院中仰望星空的张温还未听到仆役的禀报,就看到刘和气喘吁吁的来到跟前,激动的说道:“车骑将军,叛军炸营,正是奇袭决战之时。”
张温一愣,询问道:“什么叛军炸营?因何炸营?”
“天外流星!”刘和兴奋的解释道:“一颗飞火流星坠落叛军大营附近。”
张温高兴的一拍大腿。“好!好!出兵,即刻出兵,天助我也。”
而此时,阎忠和盖勋也来到了张温的府邸,看到张温未着正装,便频频吩咐属下去递送手诏命令。
两人相视一笑,向张温拱了拱手,阎忠率先说道:“看来车骑将军已经下令出兵,不需要你我二人前来劝说了。”
张温捋了捋胡须,大笑道:“不用你二人劝说,此刻叛军炸营,正是奇袭决战之时。”
“炸营?”盖勋面露疑惑之色。
刘和再次解释了一遍,盖勋和阎忠抚掌而笑,阎忠拱手向张温施礼道:“此战必胜,只要此刻突袭叛军,让其慌乱而逃,到时候与董将军前后夹击”
说到一半,阎忠脸色突然一变,急忙向张温问道:“车骑将军可派人给董将军,让其坚守叛军逃窜之路否?”
张温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还没有,此事不着急。我等早先在部署之前就各领了军令,破虏将军董卓若是不能及时遵从军令,让敌人从容逃离,那便是死罪。”
盖勋在一旁皱了皱眉,进言道:“此刻战事突变,形势明显,只要我军突袭而至,叛军必然败退逃窜。只是仓促之中,未必能击杀叛军主力。车骑将军还是提前通知董将军一声为好,让董将军也有个准备,才好彻底平灭凉州叛乱的兵祸。”
张温思虑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对刘和说道:“此事你让荡寇将军周慎派人持我手令通知一声,警告一下董卓,若是不能阻击叛军,我定然要重罚。”
旁边的盖勋长出了口气,他就怕张温太过于执着于记恨董卓的无礼,为了处罚董卓而影响了对战叛军的形势,从而导致凉州大局继续震荡。
张温毕竟是高居三公之位的人,孰轻孰重心里还是有概念的,虽然恼怒董卓,但在即将胜利的形势下,董卓的事可以放一放。而且此事的主要功劳也轮不到董卓,若是能在叛军败逃时重创叛军,还算有几分功劳,要不然肯定是别人有功,而董卓只有过。
张温心情调整了一下之后,笑着指向刚准备领命而去的刘和。“玄泰你去告知周将军后,就随他一起领军出城,这次就看你能不能立得首功了。若是能顺利击溃叛军,到时候我的奏报上,第一个就是你的名字。”
刘和赶忙躬身施礼道:“谢车骑将军。属下必当领兵首冲陷阵,击溃叛军。”
张温刚满意的点了点头,就听仆役领着一名斥候急匆匆的进入院内。
只听那斥候禀报道:“车骑将军!叛军敌营被突袭,此刻叛军大乱。”
张温一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