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迭雨听了邓拓海的话,并未直接解释熊家之事,却反而谈起了铲除萧家之事。
“你可知,我覆海宗立派两千余年,内部派系争斗历来不断,但诸位前辈一直在恪守同一个底限,那就是斗而不破。”
“那么此次,我们为何会对萧家赶尽杀绝呢?”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萧家在覆海宗扎根日久,宗门内部早被其渗透干净,已成尾大不掉之势。若是我们不趁着萧琅渡劫身死的大好时机,一举将萧家铲除,恐怕再过不久,覆海宗将不再是那个令本地无数修士向外的修行圣地,而是会彻底沦为只属于萧氏一族的私家领地。”
“你可曾想过,如果真到了那时,我们这些非萧氏出身的修士,又该如何自处?难道为了获得一丁点修行资源,就去向萧家摇尾乞怜?还是选择远走他乡,去别地重新立足?”
“实话告诉你,此次铲除萧家的整个行动,可不仅仅是你曾外祖和梅家一方的意思,共同参与出手的,还包括花寻真长老代表的花家,以及其他数百个大大小小的宗内势力和个人。甚至,就连许多原本投靠萧家的修士,也选择反水,给了萧家狠狠一击。”
“这么说吧,让萧家消失,乃是覆海宗所有人的共同意志,因为萧琅还活着时,萧家人行事太过霸道,几乎把控了本宗所有修行资源,根本就不给其他人留一条活路。”
“你马上也要加入覆海宗。作为长辈,我在此事先告诫你一句。往后在宗门之内,千万别妄想着,可以借助你曾外祖的权势胡作为非,否则今日白骄子的下场,将来迟早也会落到你头上。”
“几十年前,你七舅梅方圆,也就是你二外公家的小儿子,仗着你曾外祖的溺爱,恃宠而骄,竟干出奸杀宗内女修之事,被萧家人当场斩杀。此事对你曾外祖打击甚大,又经历了萧家灭门的教训,他已痛定思痛,于日前联合花寻真长老及宗内其他高层,重立了本宗新规。”
“从此以后,本宗绝不能再成为一人一族独有之物,它是属于我们所有同门修士的覆海宗。常言说得好,无规矩不成方圆。故而,日后在宗门之内,凡事都要讲规矩。”
“本宗弟子一旦犯下不法之事,无论你是长老后人,还是普通弟子,都要交给执法殿,按照宗规处置,哪怕是长老也不得干涉。”
“还有宗门任务的发放、修行物资的分配等等,一切都要按规矩行事,譬如筑基丹的分配方式。”
“以前,筑基丹全由萧家人一手掌控,就连你曾外祖都很难插手,更勿论那些毫无门路的普通弟子了;以后,筑基丹一律按宗门规矩来分配,你也要和其他同门弟子一样,凭自己实力和贡献,去竞争筑基丹。”
梅迭雨一通言语,低头对邓拓海道:“你可听明白了?”
邓拓海若有所思的想点头回应,可脖颈被纱布紧勒着难以动弹,转而开口诚恳回道:“姑婆之教诲,拓海必定谨记在心。”
“嗯。”梅迭雨颇为欣慰的点点头。
“不过,你日后进了宗门,也不要太过束缚于那些死规矩。虽说凡事都要讲规矩,但相对于那些普通弟子,你还是有很多先天优势的。”
“你曾外祖身为本宗大长老,同时还兼任离火峰峰主,而以你上品火灵根的修行资质,入门之后自然是要加入离火峰的。宗门之中竞争激烈,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层出不穷,好在有你曾外祖在上面照应着,你也不用害怕有人会欺负到你头上。”
“你入门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换一门上等修行功法,以你的上品火灵根资质,却去修炼《火云诀》这等劣等功法,委实暴殄天物。依我看,你曾外祖主修的那门《离火剑典》,乃是离火峰一脉传承的上等火系功法,就极为适合你。”
梅迭雨给邓拓海描述着入门后的生活,邓拓海只是干听着,都极为心动。
谁人不知,覆海宗离火峰,乃是本地海域一等一的火修圣地。
据说,其中火系灵气之浓郁,可化云成雨。
至于《离火剑典》,在这遍地水修的荒海之域,更是极为罕见的上等火系修仙功法。
据说,这门功法可直通元婴大成之境,不像邓家祖传上等水系功法《沧澜真诀》,只能修炼至金丹大成,二者绝不可同日而语。
更传闻,《离火剑典》乃是脱胎于上古剑修一道,攻击力凌厉强势,丝毫不亚于雷修的威猛霸道。光是想想,就让人向往不已。
邓拓海面上却隐带一丝忧虑,口中支支吾吾的道:“可是,曾外祖他老人家好像对我们这些后辈……”
尽管邓拓海没有明说,梅迭雨却很快明白了其中意思。
只听她轻笑一声,出言安抚道:“臭小子,你就放心吧。你曾外祖要是敢不答应,姑婆就算是硬抢,也会给你弄到《离火剑典》。”
梅迭雨话里话外,无不透露出她和梅重山的兄妹关系无比亲近,远非普通人家可比。
邓拓海得了姑婆的保证,心中大安,连连开口道谢。
不知为何,只是短短几日相处下来,这位仅在儿时见过一面的姑婆,就带给他一种从未有过的亲近感觉。
这种感情很奇怪,不同于邓拓海与爷爷、小妹的关系,反倒有点像他那早亡的母亲。
“唉,其实真说起来,你曾外祖并不是那种性情凉薄之人。这么多年来,梅家的一干小辈,包括你在内,都对他多有误会。”
“你曾外祖之所以疏远一干后辈,乃是故意为之,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其一,你没经历过,不知那萧琅及其背后萧家人行事有多霸道,你曾外祖这么做,也是为了避免后辈遭到萧家迫害。”
“其二,也怪你曾外祖娶妻不贤,招了位善妒的续弦进门。你外公一家在梅家,这些年的日子也不好过,以致于冷落了你。”
“你也记好了,这回去梅坞岛,避免不了要和我那新嫂嫂的一干后辈打交道。对于这些人,尽量少和他们起冲突,若是他们非要找你麻烦,你能躲就躲,权当被狗咬了。若是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大麻烦,你就去找我。”
梅迭雨说着,取出一打传音符,塞给了暂为邓拓海保管财物的李灵儿。
这一打传音符,都有特殊暗记,其中有梅迭雨留下的法力印记,只要一激发,就能传送到她所在之地。
“至于熊家之人,还有你父母之仇。”
梅迭雨话音一转,终于回到了邓拓海先前所问。
“我只能说,覆海宗自有门规。像我们这些巡察司任职之人,不得私自插手附属家族之间的争斗。”
“白骄子纵兵屠戮你邓家,他的死就是罪有应得;反过来,我要是凭借身份,帮你邓家对付熊家,本宗执法殿也饶不了我。”
“所以,熊家杀你父母之仇,还需要你自己去报;熊家与你邓家的恩怨,只能由你邓家去解决。”
邓拓海听到梅迭雨这番回复,说不失望肯定有假,每当想起父母之仇、家族之恨,他都恨不得立刻覆灭整个熊家,连一刻都不愿多等。
只可惜,全怪他修为太差,邓家实力太弱,那望眼欲穿的复仇之日,总是遥遥无期。
若非有族长邓承坤一力支撑,还有如此次这般有贵人相助,他们邓家恐怕早就亡族了,还谈何复仇之事。
梅迭雨静默片刻,面色郑重的说道:“我本人,可以许你一个承诺。”
“如果事实证明,你真是那种无可救药的废物,死之前都没能报了父母之仇。”
“我可以辞去这一身宗门职务,以个人身份出手了结熊家,算是给你一个答复,也给绣娘一个交代。”
此刻躺在灵舟中的邓拓海,已是紧咬牙关,目露决绝之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与此同时,已经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戈公岛上。
邓承乾和邓承坤两兄弟之间,同样也在谈论着熊家之事。
只是他们话中透漏的信息,远比梅迭雨告诉邓拓海的,更加劲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