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者目睹了内步森特被史蒂彻斯所斩伤,它的焦急让它加快了它的脚步,四足快速地轻点白沙,它几个呼吸间就来到了内步森特的身前。它的四条腿紧绷着,整个身躯向下压,前半身较后半身压得更低,臀部翘起,双尾绷直,尾上的较长的月白色绒毛根根立直,花青色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史蒂彻斯,穹灰色的嘴微微张开,露出它紧咬闭合着的两排白牙。它将自己置于内步森特和史蒂彻斯之间,更靠近内步森特,它想替内步森特抵挡史蒂彻斯的攻击,它不希望内步森特继续受伤了,它更害怕会失去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感情与羁绊。
史蒂彻斯看着月白色的观察者,这是他第二次看见这只观察者了。之前在胡杨树下见过一次,还有现在在内步森特身旁见到的这一次。这只观察者跟自己听闻中的观察者差别太大了,甚至是令他感受奇怪,正常的观察者见到古人族就逃跑,更不可能去试图去保护一个古人族,这只观察者不但没有逃跑,反而试图去保护内步森特,甚至在它的眼中可以看到史蒂彻斯曾经拥有的一往无前...
“这个小家伙很喜欢你。”史蒂彻斯淡淡地将这句话从嘴中说出,平淡的好像刚刚不是自己在于内步森特进行你死我活的战斗一般。
“嗯...我也很喜欢这个小家伙,它让我想起了当初从你父亲苏珀珥的劈砍下救出的那只观察者。”内步森特看着身前的观察者,笑意悄悄地爬上了她的脸庞。
“我的父亲当初是为了拯救我的母亲危在旦夕的生命,才会去相信夙乙村中的流传的传言,观察者的血液可以治疗任何疾病...”史蒂彻斯的脑袋垂下,俯视着自己的双脚和脚下的白沙,并不在意内步森特的举动。
“观察者不流血的...我看着你的父亲亲手杀死了两只观察者,没有任何一只流出它们的血液。”内步森特也一直对此感到过疑惑与不解,但随着时间流逝以及自己没能再遇到任何一只观察者,她便逐渐放弃了这个困惑。
“观察者不流血...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母亲也已经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听到内步森特说出“观察者不流血的”这七个字,史蒂彻斯的内心被触动了,自己与父亲所相信的一切,都是假的,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史蒂彻斯看向观察者花青色的双瞳,它们太过清澈了,他好像可以从中看见自己的神情,眼中的一切都逐渐模糊了,它双瞳中的自己好像在哭,哭的那么的悲伤。
史蒂彻斯无法再看见观察者双瞳中的悲伤地哭泣着的自己了,眼中的一切都太过模糊了,他无法看清那只月白色的观察者,无法看清穿着古铜紫残缺防具的内步森特,他双膝落到沙面上,跪了下来,左手勉强地握着武器,但却难以抑制左手的轻微抖动,右手擦拭着双眼中溢出的泪水,不停地擦拭也没能够将它们全部拭去,它们还在不断地溢出。
内步森特看着眼前哭泣着的史蒂彻斯,回想起当初离开市枢独自在火海区域漂泊的自己,或许两人有着相似的悲伤...她轻抚了观察者的背部,安抚一下它的情绪,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走向史蒂彻斯,从他身旁走过,他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没有在意内步森特。观察者迈着轻盈的脚步跟着内步森特,从史蒂彻斯身旁走过之后,它还回头看了史蒂彻斯两次,它不理解为什么这个古人族会突然开始哭泣,而这也是它第一次看见古人族哭泣。
史蒂彻斯一直是以“父亲仍然活着”,作为自己活下去的动力,他想要去找到父亲。那场暗蓝色的骤雨,还有胡杨树下偶遇的观察者,给予他一种微妙的感觉,自己可能见不到父亲了,尽管他一直都在抗拒这个想法,但微妙的感觉却让他不得不开始接受这个最有可能的结果。
他看见了内步森特的古铜紫残缺防具和内步森特手中原本属于自己父亲的残缺武器的时候,他就在心里确定了,父亲已经彻底离开了他。给漠芬们和自己下达进攻内步森特、安德、鲍思与漠匪们的指令,是因为自己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感觉除了这么做,除了战斗,别无选择了。而战斗中内步森特所说的“我们三个人都没有杀死你的父亲苏珀珥”,不论是真是假,他都愿意相信自己的父亲还没有死去,这样既是救赎自己给自己活下去的动力,也给予一直支持鼓励他的漠芬们一个安慰——他们的老首领还留在这个世界。
父亲的消失,最终变成这样的结局,对于自己和漠芬们都会是最好的消息。
武器彼此击打、撞击、摩擦的声响已经消失了,史蒂彻斯将自己垂下的头抬起,看向远端应该已经结束战斗的漠芬们,他站起身,继续擦拭着泪水,眼中的一切仍有些模糊,但是比刚才清楚很多了。漠芬们没能够如他想象一般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一个都没有出现,他们的敌人漠匪们也统统在他的视野中消失,好像刚才的战斗没有发生过一样。
风最先靠近史蒂彻斯,轻抚着他的脸庞,给他带来一阵温热,将自己的裹着的白沙与尘粒,顺便敷到他的脸上。史蒂彻斯以为风吹到自己脸上的,只是白沙,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将白沙从脸上抹去,些许的白沙仍留在他的手掌中,其余的白沙都掉落到了沙面上,尘粒则化为尘迹留在他的掌心,他低头看向手掌,掌心中些许的白沙与那格外显眼的尘迹映入眼中,他很清楚这道尘迹不是来自于自己的脸庞,因为自己的脸并没有受伤...史蒂彻斯没办法立刻解开手掌中那道尘迹的困惑,他抬起头,再次看向前方,此时的双眼已经彻底恢复正常,虽然有些微肿,但可以很清楚的看见眼前的一切,数个霁青色的火焰飞快地朝着自己袭来。他在此时才知晓为何手掌中会出现那道尘迹,死去的漠芬们与漠匪们化作的尘粒被风吹到自己脸上,手掌抹去脸上的尘粒,掌心中便出现了那道尘迹...他解开自己的困惑的同时,自己也在霁青色毒焰的附着下,化为了尘粒,飘向了空中,在群青的光芒下,在暖风的吹拂中,一往无前......
内步森特并没有觉察到身后袭来的霁青色毒焰,观察者第二次回头看向史蒂彻斯的时候,发觉了朝着史蒂彻斯和内步森特以及自己袭来的霁青色毒焰。它急切地向内步森特发出呜声,并转过身,将右前足指向袭来的毒焰。内步森特听见它的呜声,转过身看向它,顺着它的右前足指向的方向看去,大片的毒焰出现在眼中,史蒂彻斯在她眼中化为了尘粒...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将右手原本属于苏珀珥的武器插入白沙之中,再将左手的武器水平放置在苏珀珥的武器的柄部末端上。右手抓住观察者,将它夹在自己的右腋下,左手拍向沙面,双腿与双脚同时发力,整个人高高跃起,轻轻地落在水平放置着的左手武器的器身上。毒焰来到她的身下,附着在苏珀珥的武器上,逐渐融化了苏珀珥的武器,她与自己右腋下的观察者一点一点地向下,向着毒焰靠近着,等到毒焰完全融化苏珀珥的武器后就能附着到她的武器器身上,当她的武器也完全融化后,她与观察者将在瞬间被毒焰的附着化为尘粒和化为乌有。
云层本来依靠着风的吹拂向着东方前行,但渐渐地停止了前行,开始后退了,转而向着西方前行了。风的转向,使毒焰没能完全融化苏珀珥的残缺武器,霁青色的毒焰后退着,远离了内步森特与观察者。她从武器的器身上跳到沙面上,瘫坐着在沙面上,将右腋下夹着的观察者松开,彼此对视着,大难不死,眼中都流露着庆幸。内步森特站起身来到两把武器前,任由苏珀珥的残缺武器插在白沙之中,她不会再去使用这把被毒焰融化了一半的武器了,将水平放置着的自己的武器重新拿到右手之中,拿到武器后,她才又坐到沙面上休息。观察者也将自己的背靠着内步森特的小腿,躺在白沙上休息。经历了这一切,他们都有些累了...
霁青色的火焰也有些累了,不停地追逐让它们开始感受到了困意,它们告别了风与群青,褪去了霁青,潜入白沙之中,重新变回原来透明的模样,聚集在一起,挤着彼此,睡着了...等到它们睡醒,它们又将再一次跃出沙面,继续它们的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