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把幻雷塔中的时间调到最慢,你会有充足的时间完成接下来的考验。”
“好吧。”海云瞧了瞧雅缇纳食指上的白皇星戒,饶有兴趣地问道,“黑白双皇星应该很强吧,只可惜我没有见识到——”
“哼——”雅缇纳冷笑一声,随即说道:“刚才应该是海洋之心的最强形态吧,虽然你并没有完全控制它的能力,但是我能感觉到来自大海的磅礴和狂野的力量。这股力量并不是现在的你能够控制的,只有成为真正的海王才能够驾驭海洋之心。”
“雅缇纳大人不愧是雅缇纳大人,一眼就看穿了问题的本质。”海云故意奉承道:“论实力我根本不是您的对手,就算用尽浑身解数,也只能勉勉强强突破黑皇星戒的封锁。”
“想得倒美,你真以为那就是黑皇星戒的全部实力?”雅缇纳眯着眼睛不以为然地说,“别说黑白双皇星,我用咕咕伞都可以将你击败。”
“是是是,雅缇纳大人最强了~”
随着白皇星戒的光芒渐渐暗淡,雅缇纳收回自己食指上的白皇星戒,问:“感觉好些了吗?白皇星的治愈能力虽然算不上是最强的,但对于这种程度的治疗还是错错有余。”
海云运转自己的脉门,全身灵脉畅通无阻,堆积的灵力都消散了,灵脉中汩汩流淌着充沛的灵力。现在的她不只是恢复到了最好的状态,灵力也是更上一层楼,海洋之心的第六个脉门更加稳固,第七源脉门甚至开始松动。
“好多了。”
海云站起身,仿佛睡了一觉直到天亮。
“白皇星戒果然厉害~”
“先别急着得意,要提醒你,以后再遇到实力远远高于自己的对手,不要用这样的方法来短时间提高自己的灵力。除了我之外,我相信克劳德也处理这种情况的能力。可是,你是双灵脉,雷脉和海族灵脉交错而生,强烈的内部灵术冲动会造成灵力混乱,到最后,就算是生命女神恐怕也无能为力~”
雅缇纳没有说笑,而是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虽然现在的实力还要差一截,但有着别人不具备的优势。双灵脉使得你体内的脉门增加了十二个,拥有两件世界级灵器,同时是海洋之心的传承者。我很看好你,说不定以后能成为一个传奇的强者——”
“没想到雅缇纳大人会重视我,我可是连咕咕伞也打不过的呢~”
海云捂着嘴顽皮地笑着。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幻雷塔第一层,就算你通过了——”
“不许反悔哦。”
“确实让我很惊讶,海云,有你这样一个人,世界会变得很有趣。”
黑白相间的颜色中似乎夹杂着苦甜参半的意味,来自灵魂深处的悲伤将海云深深包裹其中。最爱笑的雅缇纳嘴角上挂着孩童般无邪的笑容,可回望整个空旷孤单的安戈洛大殿,海云意识到,眼前这位有着精致容颜的她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本来早该死去,死在人们口口相传的传说中,陪伴着自己的朋友和战友一同离去,见证过无数死亡与战争,欣赏过阳光和美丽的鲜花,想必离开也是一种最好的归宿。
可是,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独自守护在幻雷塔中。
“觉得我很可怜是吧?”雅缇纳喃喃道,从海云的沉默中她看见了她的内心。
海云摇摇头,“我并没有觉得雅缇纳大人很可怜。”
“是吗?还没有人对我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但这是事实,我觉得雅缇纳大人很伟大!为了守护雷岛,建起幻雷塔,千年过去,依旧遵守自己当年许下的诺言。”
“这就是你理解的伟大?”
“遵守承诺就是一种伟大,而且雅缇纳大人坚持了这么久,一定很无趣。但你从没有说过放弃,就像我们海族人一样,一生就是一颗在大海上漂浮的种子,直到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个梦彼岸,便会停下脚步,在上面生根、发芽、开花。”
“这样的话只存在于童话中,我天真的公主殿下——”雅缇纳抬起头望着安戈洛大殿高高的穹顶,在她眼中海云这些话变得似乎很可笑,沉默片刻后,眼神中带着同情注视着海云无奈地说道:“幻雷塔啊,幻雷塔——”黑白相间的晚礼服随着她的舞步旋转着,一朵美丽的黑白之花像天鹅般旋转在安戈洛大殿中央,“与其说是守护雷岛的圣地,不如说是一个监狱,被困在其中的灵魂都曾犯下过滔天大错。而我,只不过是雷岛的一个罪人。”
在黑与白中翩翩起舞,凝固的空气中充满了忧伤。
海云走上前,纯净的瞳仁中带着黄沙漫漫的惆怅,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雅缇纳脸上的笑脸越是灿烂,情绪便更加沉重。
“雅缇纳大人,你——”
想要将雅缇纳从惆怅化作的苦海中拉回,可海云最终无能为力。
没有拥抱阳光意愿的人,不会活在阳光之下。
雅缇纳来到安戈洛大殿中陶醉在自己的舞步里。
“战争前夕——没有悠扬的乐曲——提瑞法斯礼堂——迈出沉默的舞步——嘴里念叨着——明天会是怎样——烛光中倒影着孤单的身影——不知道过了明天还有多少人能继续曼舞欢歌——”
“——我是雷岛的功臣——也是雷岛的罪人——时间磨灭不了我的罪过——只有在环境中体验孤独来惩罚自己——不期盼明天——也不怀念过去——”
暗淡的安戈洛大殿中,水晶吊灯投下唯一的光芒。远处点缀黑色宝座的各种玛瑙宝石竟然在黑暗中散发出奇特的光芒,像是用星星编制而成的吊坠,照亮前方。
雅缇纳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咕咕伞从头顶缓缓坠落,伞面打开的瞬间,被凝固的时空中仿佛被一只惆怅的双手抓住,难以挣脱。
黑色的面下,宁静中仿佛传来阵阵哀悼声。
“——恶魔降临的夜晚——月光被笼罩——雷电划破的天空——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一个个远去的人渐渐消失踪影——如果朋友今日披上战袍——说一句再见——此时一别也许是永别——”
雅缇纳的舞步看似凌乱,实则章法有度。虽然海云并不精通舞蹈,但一眼就看出她是个跳舞的高手,特别是这种古典的贵族舞蹈,难度更大。
随着舞步达到巅峰,手中旋转着的姑姑伞快速地旋转渐渐变成了灯光下黑白的残影。
“——鲜血的尽头是杀戮的欲望——幻雷塔拔地而起——罪恶的灵魂有了归宿——”
舞步停止,站在安戈洛大殿中央的雅缇纳默默收起姑姑伞,呆呆地环顾着周围。
掌声从身后传来,海云默默地鼓掌。
“你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为我鼓掌的人,习惯了没有掌声的世界,并没有我想的那样无趣,没人欣赏的舞蹈,只有自己才能明白其中的辛酸,不是吗?”
尖尖的耳朵从黑白色的头发中显露出来,虽然不明显,但海云清楚认得那是精灵的耳朵。
“献丑了,我并不擅长舞蹈。”雅缇纳轻轻拂过自己发亮的长发,掩盖着自己的耳朵,走到海云身边云淡风轻地说道:“至于这耳朵,是因为当年母亲被精灵擒获,生下半人半精灵的我,所以才会有这一双精灵耳朵,一定很难看吧!”雅缇纳僵硬地笑了笑。
海云摇摇头,在她看来这一双精灵耳朵让雅缇纳这样精致的面容多了份灵气,像是从童话中走出的人物,带着传奇的美丽。
“雅缇纳大人,我觉得你的耳朵很好看——”
“所有人都是这样说的,可我始终不这样认为。”雅缇纳抬起头,慢步走在海云面前,嘴角微微上翘,“我是一个杂种,天生的杂种。”
“半人半精灵的血脉给了我强大的灵力,奥雷波大人并没有因为我长相怪异而视我为异类,反而提拔我为六国柱之一。是他将这把咕咕伞赐予了我。”雅缇纳拿着手中的咕咕伞顿了顿,“提瑞法斯礼堂中,我在雷国国王面前宣誓,将永远守护好雷岛,可没想到后来一切都变了。”
空洞的眼神中,海云看到的是时间都无法消融的悔恨。
“面对萨菲罗斯帝国的猛攻,雷岛决战成为战争的转折点,我们成为了雷岛的英雄,整个世界的英雄——”
“——雷岛人的寿命只有三十年,而我却有精灵的血脉,随着六国柱一个个离开,奥雷波大人也留下天赐圣剑消失在了雷族祭坛中。可笑的是,我成为了雷岛唯一一个幸存的六国柱。由于我的实力太过恐怖,奥雷波之后的第三任国王对我起了杀心。”
“怎么会?”
海云黑色的瞳仁收缩着,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你可是六国柱,为什么——”
雅缇纳长叹一口气,摇摇头,“恶魔既然已经被驱散,那么斩杀恶魔的英雄也应该随之而去。和平的年达不需要英雄,而我就是那个矛盾。”
“不过,他们用尽所有的办法到最后还是没能杀死我,反而整个提瑞法斯礼堂被我屠戮了个干干净净。杀戮的欲望中,迷失了我。屠杀持续到第二天早上,等我清醒过来时,整个雷岛已经尸横遍野。”
“我违背了当初的诺言,曾经在提瑞法斯礼堂中立誓,将永远守护雷岛。可到头来,毁灭雷岛的人却是我。幻雷塔,是我建立的监狱,流放我这个在杀戮中迷失自我,犯下滔天大罪的罪人。”
雅缇纳笑了笑。
“用毕生来守护雷岛,是我当初的诺言。从此,便成为了幻雷塔塔主,幻雷塔第一层守护者,幻雷塔引路人,指引一代代雷族人获得强大的力量。”
雅缇纳睁开自己轻轻闭上的双眼,望着安戈洛大殿中的黑色宝座,神色黯然地说道:
“这就是我的故事,现在你明白了吗?”
“雅缇纳大人——你还好吧?”
海云关切地问道。
雅缇纳并没有回答,而是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屹立着。
在心脏跳动的一瞬间,刚才那位手持咕咕伞,横吹赛巴斯魔笛,戴着黑白双皇星戒的女武神不在了。身穿黑白相间的晚礼服,没有烛光和音乐,少女模样的她眼角没有丝毫的泪水。面对无数血腥的战斗和残酷的现实,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朋友和战友远远离去,而自己的灵魂却被镇压在幻雷塔中——
如同黑暗深渊中的骸骨阶梯,白森森的尸骨之林,时间在她的眼中早已没有任何意义。
海云想要安慰她,但一个充满负罪感的灵魂怎么会在原谅自己前接受别人的宽恕?
一句再见是二人沉默的句号。
“我很好,海云。”
雅缇纳收起自己手中的咕咕伞,双手背在背后,转过身,阴晴不定的脸上再次绽放出少女般天真的笑容。
可在海云眼中,这样天真的微笑中藏着人们看不见的辛酸。
“离开吧,你已经完成了幻雷塔第一层的考验。”
雅缇纳踮起脚尖拍了拍海云的肩膀。
“请闭上眼睛,下一个瞬间我会把你送到幻雷塔第二层。作为幻雷塔的引路人,我有必要提醒你。第二层到第八层的守护者都是同一个人,她的名字叫做贝尔纳德,是个不简单的人物。”雅缇纳道,“幻雷塔中,只有我一个罪人,而其他甘愿留在幻雷塔中的,都有自己的原因。这些守护者的实力都很强,越往上走,考验会越来越难。怎么完成这些考验,靠的不仅是强大的力量,更多的是自己的智慧。”
海云点点头,按照雅缇纳所说的闭上眼睛。
“准备好了吗?”
雅缇纳问,一个黑白相间的灵阵在海云脚下生成。
“现在你的脚下是通向幻雷塔第二层的灵阵,半分钟后你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是幻雷塔第二层了!”
“到了幻雷塔第二层后还能见到你吗?”海云问。
“我不知道。”
“其他的守护者和你相比谁更强?”
“不好说,但你别想再用海洋之心的力量强行通关。”雅缇纳指责道,“幻雷塔中除了白皇星之外,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好的,好的!”海云答应道,“那是海国皇族的禁术,一年只能用一次,就算我想用也不能再用。”
“那样最好!”
“可以睁开眼睛吗?通向第二层的灵阵什么时候发动?”
“马上就好了。”雅缇纳皱了皱眉头,“就这么想离开这里吗?”
“克劳德还在外面等着,可不能错过了联军的登陆。”
“不会晚的,相信我——”
雅缇纳笑了,但海云没有看到,这是温柔美丽的微笑。
“雅缇纳大人,我会想你的,你会不会想我?”
“不会。”
海云露出尴尬的微笑,两个小小的酒窝挂在嘴边,“谢谢你,雅缇纳大人——你是个善良的人。”
“能别肉麻吗?”
海云耸了耸肩,“人还是需要肉麻的时候,说句谢谢你和对不起——”
话音落下的瞬间,黑白交织而成的光从眼前闪过,安戈洛大殿又回到之前冷清的模样。雅缇纳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宝座上,呆呆地看着海云消失的地方,一声不吭。
挂在穹顶的水晶吊灯投下微弱的光芒,照亮空旷的大殿。光滑到反光程度的大理石地面上折射出各种样式的光晕,雅缇纳一挥手,高大的窗帘如同有生命般自动向两侧打开。
明媚的阳光射入昏沉沉的安戈洛大殿,她抚摸着宝座上精致的点缀,伸出手,从前方漆黑撕裂的空间中拿出一杯上好的红酒一饮而尽。
“谢谢你,海云。”
她放回酒杯,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肉麻。
望着古典的穹顶,空洞的眼神中似乎燃起了光芒,她站起身,从身旁撕裂的空间中取出自己的咕咕恶魔伞。
又一个黑白相间的灵阵在自己脚下生成。
“走,去第八层,会一会我们的王妃,贝尔纳德。告诉她,雅缇纳可是我的人,如果伤了她,呵呵——”她冷笑道,“我跟她没完,有漆黑圣典算什么?咕咕伞、黑白双皇星还有赛巴斯魔笛,我会怕了她?”
阳光从窗户射入,雅缇纳的笑声回荡在安戈洛大殿中。
烛火照亮着角落,和太阳相比显得微不足道,可光明就是光明,总会照亮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