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星基地，下午3点。

“空间隧道实验第1231次，倒计时十、九……”

大厅中央的封闭区域中，空间剧烈地扭动起来，就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中钻出来一样。不过那里很快便平静了下来，吵闹的机器声也随之消失了。

“测定位置。”秦一棵说。

谢雨霏带着几个技术人员在电脑上标记了起来。

“怎么样？”汪洁问她。

“没问题，误差在1厘米左右。”

秦一棵认为虽然每次空间测试最后出现的扭曲程度都不一样，但应该都保持在了一个基本统一的范围内。他让谢雨霏首先在电脑上模拟了多次空间隧道实验，确定了范围后，他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做了不少于10次的空间隧道测试。这是最后一次误差测试了，结果是喜人的。

在他从佛罗伦萨归来的当天晚上，赵乾和专家组成员就找到了他，并询问了他接下来的计划，他也直言不讳告诉了自己的想法。

暗物质亮物质维持着空间隧道的开启与闭合，而打开空间隧道的唯一方法，便是破坏这种平衡。

我们虽然对暗物质知之甚少，但对已知物质的研究也绝非停留在表面。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神奇，已知物质虽然只占据这个宇宙的4%，但它们却和占据宇宙96%的暗物质暗能量保持着暂时的平衡关系。

但暗物质无法被窥视，我们便只能从已知物质入手了，欣慰的是有一部分科学家发现了一种清扫已知物质的方法。通过强大的能量，将已知物质一点点地敲碎——就像搬家一样，我们可以想办法把家里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搬出去，最后让整个房子看起来空空如也，当然物质是无法被摧毁的，但我们可以让它们在瞬间离开它所在的地方。

而在这一瞬间，因为平衡关系被打破，暗物质会“手足无措”起。空间开始扭曲，空间隧道会出现在我们面前。但也只是一瞬间，因为已知能量和那些未知的能量无法保持平衡，所以我们可怜的空间隧道只能存在短短的一瞬。

这些都是赵乾知道的，他想知道自己不知道的。

“黑蛋中的东西就是关键，”秦一棵说，“我们可以用那些东西让空间隧道维持暂时的平衡。”

赵乾和专家组对这个说法并不认同，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秦一棵缺乏科学精神，这个想法也不是一个成熟而严谨的想法，有人嚷着说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科学家。

但秦一棵明确表示自己并不是什么科学家，他甚至将自己考研的经历又叙述了一遍，如果非要说自己是科学家，大家可以叫他伪科学家！

至于有人破门而出，有人为此晕厥过去被带出去抢救等事实，可能都只是传言，我们没有必要细说。

虽然大家对他很不满，但最终还是把实验的机会交给了他——不成功也不会有损失（这或许是他们自己安慰自己的说法），成功的话当然最好不过，谁叫大家都没有其他办法呢。

在这种强烈鄙视的环境里，秦一棵获取的专家组的研究资料也是少得可怜。不过他也不会过分在意，他相信自己在有限的时间内，完全可以获取自己需要的信息。

他将改装加固后的机械臂安装在了封闭空间里。在这4个机械臂上，都固定有一个秦氏稳定器。

秦一棵将自造黑蛋里的能量，均分成了十一等分，但他并没有将这些能量全都用在上面，这其实是他最担忧的问题。无论是空间隧道实验中所产生的能量强度，还是秦氏稳定器里的能量强度，他都很难测定。

他只能大致得出一个范围，因为4个秦氏稳定器的能量到底是互相抵消还是叠加，他无法进行判断。他只有11个稳定器，他不能浪费哪怕任何一个。

在最终实验前的一个晚上，秦一棵望着那4个稳定器，面色复杂。他觉得自己像极了弗兰肯斯坦，或许他也会被自己的制造的怪物杀死。

但这又算什么呢？

那天晚上他默默坐在实验室里，一个人喝着闷酒。凌晨三点的时候，汪洁来到了他身边，将他带到了休息室里。

“今晚我们不谈工作，”汪洁夺下他的酒杯，“我要送你个东西。”

她的脸有些发红，这让她看起来有些妩媚。秦一棵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送自己东西，不过看得出来她跟自己一样，今晚也失眠了。

“什么？”，他很期待。

汪洁小心翼翼地从一本书里拿出一个塑封书签来，递给了秦一棵。她的手有些颤抖，内心很忐忑。

那是一片塑封的银杏叶子，它带着灿烂的金黄色，就连那些纹理都是如此。它们遍布银杏叶全身，有着人的皮肤一般的质感。

在这片银杏叶上，一行清秀的小字清晰地写在上面。

“因为你

多年以后

我仍能手执风车”

秦一棵愣在了那里，他的眼眶有点发红，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哪怕是一句谢谢。

“这片叶子是我在很久之前摘的，今天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想要……送给你。”汪洁不知道他到底还记不记得多年前他捡起的那片叶子。

“挺好的。”秦一棵说。

他将书签放到桌上，低着头沉思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谢你送我的风车，我只是想表示感谢。”汪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个，她觉得自己很蠢。

“我希望你能开心，汪洁。”秦一棵说，“真的，其实生活中美好的事物很多，问题出现在我们自己身上。”

生活里的美好无处不在，譬如一个玩具风车，一朵盛开的野花，野花上的一颗露珠……但在这个充满欲望的世界上，有太多的人却一直在索求着本不该属于他们的东西。你可以称之为梦想，但其实这些都是他们无法实现的梦想，只会给他们留下无尽的遗憾。

而我们此生的烦恼也便因此而来。有很多明智的人在中途清醒了过来，他们停在了原地，甚至回头来到了起点。他们的人生安逸太多，到达了超乎常人的境界。他们的人生也许不会一帆风顺，但面对挫折，他们也会比常人更为坚韧。

“谢谢你！”汪洁听着他的话，“我知道你的意思，也谢谢你带我去佛罗伦萨，我觉得我现在好多了。”

秦一棵深情地看着汪洁，她略显害羞地低下头去。

“那你以后可要记得，不能遇到烦心事就消沉。”秦一棵笑着说，“你可得答应我。”

汪洁用力点着头，就像一个小孩子。

他们开始回忆过去，他们想起了上大学的一次社团活动，一次野炊活动，还说起了一些翘课的经历，甚至还谈到了班里的一些八卦。

他们以为那些事情都已被遗忘，但当往事再次浮现在面前时，却又像昨日才发生一般。

这是他们俩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也是他们最为开心的一次。其实他们之间的共同话题少的可怜，但现在却好像又说都说不完了。

当其他人来上班的时候，他们还在回忆着那些一次次相遇的画面，喋喋不休，毫不倦怠。

谢雨霏敲门的时候，汪洁终于站了起来。

“要开始工作了，”她的声音很轻柔，“以后你都会和我聊天的对吧？”

秦一棵看着她，目光闪烁起来。他忽然明白，自己在尽力让汪洁快乐的同时，汪洁也在为自己做着同样的事。

“对吧？”汪洁看他不说话，又问道。

“对，我会一直陪着你！”秦一棵揉了揉眼睛。

汪洁笑得很甜，就像那一年秋天早晨的她一样动人。那时她穿着黑色的呢子外套和挽着裤脚的牛仔裤，小巧的脚踝裸露在初寒的风中。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笑起来的时候，整个天空都会明媚。

她出去换工作服的时候，秦一棵将她给的银杏叶书签放到了自己的钱包里。他原本打算将钱包丢在桌上，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装进了口袋了。

赵乾和专家组的人都来了，他们站在不远处，看着秦一棵站在那个封闭空间前。

对秦一棵来说，这是历史性的一刻，无论如何今天的实验必须成功。他握紧拳头，走向了操作台。

“空间隧道实验第第1432次，倒计时……”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有倒计时的声音在第九层回响。轰鸣的机械声越来越大，终于在倒计时停止之前，彻底掩盖了那个报数的女声。

秦一棵伸手按在了操作台的按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