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阿特丽斯，你在虚空中可还好？

在失去你的每一个夜晚，我都在仰望着星空，我希望在那里看到你的踪迹。虽然我知道这是徒劳的，但我还是忍不住要看向那些遥远的星辰。

我想你也在那里看着我。虽然我看不见你，但你一定是能看见我的吧。

我在这世间遭受着非人的折磨，和那些混蛋一样，我自己也是一个作恶的人。你一定会看不起我的，甚至和当年一样，你还会嘲笑我吧。

现在想来，那些嘲笑又有什么呢，如果你能活着，即使每日嘲笑我几次又有什么呢？

我失去了创作的能力。

但我不能就此堕落，那样我们便永世不得相见了。那时我的泪水会流淌在地狱的深渊，我抬起头的时候甚至将无法看到星辰，你在天堂里一定会对我嗤之以鼻。

我还需要一些的时间，请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吧。

痛失吾爱，即使有再多的话，也是无法说出口的。我需要一点时间来走出阴霾，之后一定会有彩虹般美丽的阳光照耀在我的身上。

我要做崇高的事，我想这是人生的意义所在。我想也只有这样，才能在活着的时候涤清自己的罪恶，我要为这残酷黑暗世界的进步贡献自己的力量。我要让你看到，但丁?阿利盖利不是一个无用之人。

但这世界是黑暗的，我想我会因此而为自己招来祸端，不过这没有什么。人之为人，最不要紧的应该就是生命了吧，我会为了任何正义的到来而放弃自己的生命，但我决不会为了自己的性命而舍弃正义。

你一定会指引我的，比阿特丽斯，你在天堂里一定会给我指引的。

我要用尽一生的力量，从地狱奔向你。

这条路注定异常坎坷，在你的指引下，我会跨过异教徒的罪孽、我会爬过邪神的宫殿。我还会遇见那些生前有罪的人，他们有着贪婪的本质，贪财好色而且还学会了背叛。我想这些罪过或多或少也曾在我的身上出现过吧，我一定要消除我的罪过，这样就会在净界山顶的地上乐园遇见你。

你还是那么美，你穿着三色衣服在等我。

你一定会责备我的执迷不悟，你责备我滞留了太久的时间，沉迷于罪恶却无法自拔，我会按照你的指示遗忘我的过错。

你是圣洁的天使，你曾指引过我，也将继续指引我前行。在我最痛苦的时光里，你已多次显露你的神迹，可惜我愚笨不堪，竟然未曾发觉。你决定原谅我的过错，你早已将目光从那满天的星辰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你，你也一一为我解答。你的目光充满了温柔的光，就像那年在旧桥上一样，但此时你的眼中还带着神圣的光辉，让我惊慌失措。

你告诉我不必如此，你告诉我永恒的爱是什么，你为我指明了方向。我虽然有过短暂的迷惘，但和你在一起，我的世界开始更为开阔……

我更为清晰地看到了这世间的罪恶，那些肮脏的政权，那些卑劣的人性，一一坦露在我的面前。

我和你一起来到一重又一重更高的世界。我向我的上帝祈祷，那些被点点星光点缀的银河，在天界的两极之间放出白光。我想起了我的故乡，佛罗伦萨是那么美好，希望它永远保持昔日的辉煌，当然，倘若它因为一些原因而不得不改变，我也希望那是好的改变。

即使身处天堂，我也有失落的时候。这时你靠近我，安慰我，我感受到了你的仁爱，你对我的保护。

在你的指引下，我知道了我的信仰，我已经走向理性。我还向你诉说我的希望，我将更希望听到你的预言。

我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奇观，你将耐心为我讲解。我更为深刻地理解了你的美丽，原谅我现在无法用完整的诗歌来描述它。

“哦，贵妇人啊，你是我的希望所寄，

你曾为了拯救我，不惜

把你的足迹留在地狱，

……”

我不知道我后面还要写什么，但我会感谢你对我的指引。

在自己的晚年我将写下这个有着完美结局的故事。亲爱的比阿特丽斯，是你在星空中为我指引，让我找到了理性的光辉。

我想我不会继续消沉下去了。从明天起，从佛罗伦萨的旧桥开始，我要追寻你的步伐，走向光明。

……

汪洁写完了这个故事，阁楼里充满了晚霞的光辉。赵乾坐在角落里远远看着她。她伸了个懒腰，这才看见了他。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她说。

“没什么。”赵乾说，“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吗？”

“可以，你说吧。”汪洁说，“最好不要太耗时间，我还有别的事。”

其实她没什么事，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我知道徐东和你谈了很多，我也知道还有其他人和你谈过关于那场……事故的事，你已经很厌倦了。”赵乾看了一眼手表。

汪洁笑了起来，看不出内心的情感变化。

秦一棵失踪已经三个月，关于那场事故的话题她已经说了很多次。她知道赵乾想要获取一些新的信息，可惜该说的她都说了。

“汪洁，我知道你还有没说的话，但你隐藏的越多，营救工作就越难开展不是吗？”太阳已经下山，他所在的角落变得昏暗起来。

汪洁猛然转头，她的面容有些狰狞。

“是吗？怎么营救，在这个空间寻找另一个空间的人？这跟想要在盒子外面寻找躲进其中的猫有什么区别。”

赵乾没想到她有这么大反应。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异星基地暂时经不起折腾。而且我们的设备已经受损，想要重新打开空间隧道几乎不可能。”他继续说，“何况空间隧道无处不在，我们下一个打开的，谁又能保证正是秦一棵钻进去的那个？”

“够了！”汪洁听到了这个让自己痛苦的名字，“知道的我已经都说了，你走吧！”

“你要躲在这里到什么时候？”赵乾站了起来，“汪洁，我希望你能早点回基地去，你不是想救他吗？”

她没有说话。

“我希望你在这里不是为了逃避。如果他还活着，他可能正在等待你的援救。我可以让你主持空间隧道的研究，但前提是你必须提供给我的上级一些必要的信息，证明你可以担任这个工作！”

汪洁望见西边天空里飘着一朵镶着金边的云，一动不动。她知道赵乾的目的可能并不在此，但自己却很难拒绝他。她知道只有重启空间隧道才有可能找到秦一棵，而目前能让空间隧道计划立刻重启的钥匙，正在自己身上。

“我答应你，但正如你所说，必须让我主持空间隧道的研究。”她说，“可我觉得你的上级不会答应你的请求。”

“这得看你的筹码。”赵乾说，“比如事故发生那天你说的那个‘指引’！”

屋子里的光线很是黯淡，汪洁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她感觉到了他的冷峻。

“我不仅知道指引，我还知道如何分离黑蛋中的能量，我更知道如何制作秦氏……稳定器。”她说。

“好，我明天就去请示，你等我的电话就好。”赵乾说着，大踏步走了出去，他沿着来时的楼梯走了下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汪洁望着最后的阳光消失在了云层中，她摸出一根烟，轻轻地点燃了。天空中除了一片苍茫什么也没有。

“但丁有比阿特丽斯的指引，我呢？”她轻吐烟圈，低声呢喃。

他一定还活着，只是活在了另外一个世界，那里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她想起了那个梦境，想起了蓝色和黑色的星球。

“一棵，请你指引我！”

远处灯火辉煌，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祥和之中，没有人能体会她的感受，当然也没有人愿意体会她的感受。她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注定孤独的道路，这条路会很艰难，但她不会放弃。

院子的大门被推开了，一个男人提着个塑料袋缓缓地朝阁楼走来。她知道那是来给自己送饭的徐东。

汪洁丢掉了烟蒂，打开了房间的灯。可能是因为在黑暗中呆久了，她似乎还有点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