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成景带着助手来到了异星基地二区，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

他曾是异星基地第九层专家组的成员。汪洁最初也见过他几次，但在事故发生之前两人并没有太多的交集。

“汪教授，我又来了。”他笑了笑，说。

“怎么，黑核能量提取出来了？”汪洁看着他。

高成景摇着头，说：“没有，为了安全，我还需要一段时间。我只是来向你报告下最近的研究成果。”

“我没这心思，你有这时间倒不如快把黑核给我，我自己来。”

高成景对她冷淡的态度毫不在意，自顾自说了起来。

其实黑核提取的技术汪洁早已经报告了上去，原本他们可以很快就提取出来，但高成景却非要弄懂其中的原因——这也可能是上级的想法。但不管怎样，汪洁对眼前这个人没有任何好感。

“原始黑核的稳定器很明显比秦氏稳定器更为先进，首先最主要的一点是它无需供电。”他说，“而且秦氏稳定器所使用的材料虽然是超纯铂，但和原材料相比，显然还无法达到它的……我们估计是百万分之一。”

汪洁早都知道这些了，那是秦一棵告诉她的，但供电模块的事显然是他说错了，因为那东西本就是为了打破平衡才出现的。

“我们知道理论上没有绝对纯的说法，”高成景面色很复杂，“但以我们目前的技术，显然无法测出它到底到达了什么程度，所以我们换了个研究方向。”

“我还以为你们不见棺材不落泪呢。”汪洁说。

“你不要取笑我了，”高成景苦笑了起来，“我们的科技和地外文明比起来，或许还在幼年吧，尤其是和你说的魔法世界相比。”

那次会议，汪洁讲完那个梦境后，军方和政府的人起初并没有相信她，但专家组的一部分人却认为她说的话，他们认为黑核的诸多未解之谜有力的作了支撑。在徐浩森后来召开的会议里，高成景表示出了对汪洁的极大支持，他认为即使这个梦境不真实，但汪洁还是主持研究空间隧道最佳的人选。这些汪洁自然不会忘。

“那里的科技水平应该不高，魔法才是最主要的。”汪洁说，“科技也许是我们的局限。”

高成景疑惑地思索了一下，和汪洁开起了玩笑。

“汪教授莫非是开始相信什么宗教了吧？”

汪洁没时间和他打趣，她转身就要离开。

“好吧，我说完就走。”高成景说，“铂本来是一种惰性金属，但在稳定器上似乎会放射出一些未知粒子，它们对人体应该是无害的，至少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说。”

“目前对人体没有损害不一定以后就不会，这是常识。”汪洁说。

“我们运用了目前最先进的放射性检查，结果发现这些粒子及其携带的能量。它们只会在彼此间产生一些联系，这真的很神奇。”高成景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特意看了下汪洁的脸。

汪洁面无表情。

“它们之间达成了一种平衡，一种很稳定的平衡关系。”高成景说，“就像你说的那个指引中的一些道理一样。”

汪洁转头看着他，目光复杂。在很多夜晚，她期望在梦中再次遇到那个宇宙尘埃幻化成的人，但她的梦里却只有无边的黑暗。

“好了，我最后要说的可能是你今天最感兴趣的事。”高成景说，“我们发现那些神秘的能量似乎和外太空有某种奇异的感应。”

“什么意思？”

他们在一次测试未知放射粒子的放射性时偶然发现了这个情况。他们试图提取一些能量，然而黑核能量却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它们集结力量朝某个方向疯狂地突击起来。不过它们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这种情况第一次发生的时候，高成景仔细研究了很久，最终认定黑核应该是受到了干扰。但当第二次发生的时候，他察觉到这并非一般的干扰。

他发现了一股奇异的牵引力，这股力量似乎是来自外太空，他试图找到这股牵引力的方向最终却一无所获。但他猜测这种情况会第三次甚至第四次出现。

“出现了吗？”汪洁问。

“还没有。”高成景说，“我也很好奇，这种反常现象的出现似乎并没有固定的时间。”

汪洁陷入了深思，她不知道这和秦一棵有没有关系，但她多希望这一切都和他有关系。她多希望是他在指引自己，她多希望能再一次看见他。

如果这真的是指引，秦一棵到底要告诉自己什么呢？

是他的位置，是某种未来的暗示，还是其他什么？

她思索了太久，等她抬头的时候，才发现高成景已经离开了这里。她意识到自己需要黑核，她需要看到那个来自秦一棵的指引，或许找到他的关键就在黑核上。她拿出手机，拨通了赵乾的电话……

汪洁不知道魔法世界是如何打通空间隧道的。在那个梦中，他清楚的记得神秘人告诉她，那是一种“新的魔法力量”。这种力量到底是不是黑核物质呢？

如果真的是黑核物质的话，那是否意味着只需要黑核就可以打开空间隧道？

以目前的认知，她无法弄清这些。其实这些对她来说不是最重要的。她需要知道秦一棵的位置，但无论怎么推算，她都无法知道这一点，即使推算出来又有什么用呢？整个宇宙都在运动，空间隧道也不会静止不动。

这让她感到绝望。

或许他现在就在那个指引里所说的魔法世界？那个空间隧道的出口有多大可能会出现在那里呢？

她千万遍的想象静星和暮色星的样子，想象秦一棵在上面可能会遭遇的一切，她为此茶饭不思，为此日渐消瘦。她想要克制自己的想法，但这些想法却不会放过她，她觉得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深渊。

“空间隧道实验第1240次，倒计时开始……”

……

“实验结束。”

又失败了！实验陷入了绝境，她知道黑核的能量即使能够被利用，恐怕也用不了多久。她需要找其他替代物质，但到目前为止她所有的实验都已失败，包括这一次。

她一直记得秦一棵说过的话，必须让隧道保持一种平衡而稳定的关系才行。她看着自己手上的指环，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这指环是她唯一拥有的秦氏稳定器，也是他送给自己的最后一个礼物，在事故后的排查过程中，她隐瞒了这个指环的存在。

在无数个寒冷的夜晚，她都能感受的到这枚指环的温度，她觉得那是秦一棵留给自己的最后的温暖。

之前的通话和预料中的情况一样，赵乾并没有答应她的请求，他坚持让高成景和专家组继续研究黑核，等弄清楚状况再和她联系。当然每个阶段他都会派遣高成景来回报进展情况。

她感觉自己被流放了，身处被大海包围的孤独荒岛，汹涌的海浪拍打着她周围的峭壁。她很想向前走出一步，跳进无边际的大海，就那样随着海浪起起伏伏，漂向遥远的海岸。但她还心存希望，她希望能在这峭壁之上看到一点星火，给自己一个可以努力的方向。

汪洁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手。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陌生感让她有些恍惚。那是一个眉头紧锁，眼里充满血丝，眼圈有点发青的中年女人。她抬起手将自己凌乱的头发扎了起来，扎成了一个马尾的样子。

她认不出自己来了。

洗脸池里的水已经溢了出来，但她并没有关掉水龙头。水沿着大理石台面的洗漱台流了下来，打湿了她的鞋子。

片刻后，她低头将脑袋塞进了那一盆水里，她的领口顿时被激起的水花打湿了。她一动不动地感受着水的冰冷和清净。

但她忽然又想起那个指环来了，虽然她早已做了处理，不会怕它进水，但她还是从水池中挣脱了出来。她慌慌张张地看着那个指环，生怕它被毁掉，但它安然无恙地戴在自己手上，跟以往的任何时刻都一样。为了防止被发现，她对指环进行了打磨，并在上面雕刻了一个爱心的形状，让它看起来更像一枚戒指。

“微妙的平衡……”她喃喃自语，脸上的水沿着她白皙的脖颈流进了她的衣领。

她猛然转身就要朝门外跑去，脚下却突然打起了滑，这让她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但她没时间顾及这些了。

她推开门走了出去，朝目瞪口呆的谢雨霏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