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说了什么，徐小东记得不太清楚了。在那个微凉的夜晚，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体温。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他们牵着手一步步朝萨拉古其走去。

徐小东明白自己呆在萨拉古其的时间不多了，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次来到这里。不过在离开之前，他决定给贝齐留下更多的美好回忆。

“你前段时间穿的裙子最近似乎很流行，”徐小东说。

贝齐点了点头，说：“对，因为你，我都快成这个城市的流行风向标了。”

“我还想替你开一家服装店，你觉得怎么样？”他说，“火锅店味道还是有些太重，女孩子常呆在那里不好。”

贝齐显然很高兴，对于女人来说，这几乎是无法抗拒的。

徐小东决定做完这件事就自行离开，他不想让贝齐为难，更不想让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他也知道自己要尽快，因为时间拖得越久事情的发展就越是难以控制。

他想到“控制”这个词的时候，才发现对现在的他来说，这已经是不切实际的事了。

第二天的时候，徐小东决定去拜访观星师。

他从贝齐那里得知了他的地址。那里距离市中心很远，为了节省时间，他乘坐交通工具抵达了那里。

他住在一条很偏僻的小巷子里，徐小东找了很久才找到那个巷子的入口。等他踏进去的时候才发觉这巷子不仅难找，而且还很长。他在里面饶来绕去，寻找着那个随时可能出现的门牌号。

有一只六条腿的宠物从某个地方突然冲了出来，让徐小东受了不小的惊吓。他不知道那是节肢动物还是哺乳动物或者其他什么动物，总之看见它那晃动到让人眼花缭乱的腿，他就感觉有点晕乎乎的。

地上湿漉漉的，就像下过了雨一般。徐小东的脚踩在石头铺就的道路上，带起了一些白色水沫，它们轻轻地飘起来，落在了他的裤脚和鞋子上。

辗转了许久之后，他终于找到了那扇破旧的门。他敲了敲门，但里面并没有回应。片刻后，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实在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地方了。院子里长着一棵行将枯死的树，它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看着这个来访的客人。它身后是一间古老的屋子，脱落的墙皮随意地掉在屋子四周，可以看出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这个庭院了。

他来到那间屋子前，敲了敲门。

“谁？”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你好，”徐小东听了听里面的动静，说。

“你是谁，找我干什么？”那个苍老的声音又一次传了出来。

“我……在文化中心了解到了你的作品，就想着来拜访您，”徐小东猜想他可能会怀疑自己的身份，“我是萨拉古其本地人。”

屋子里传来了一些轻微的响声，应该是他从坐具上站起来的声音。他的脚步声渐渐清晰，正在朝门口一步步走来。靠近门的时候，他咳嗽了几声，徐小东听得出来他已经很苍老了。

门打开了，他探出脑袋看了看徐小东，转身朝里面走去。

“进来吧！”他说。

徐小东跟在他身后走进了屋内，一股刺鼻的气味迎面而来，徐小东不由地皱了皱眉头。那是某种药水的味道，带着苦涩的甜味。

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但里面的陈设很多，这让这里更为局促起来。他坐在了椅子上，指着旁边另一把椅子，让徐小东坐下来。

“喝不喝这个？”他拿起一个黑色的瓶子，摇晃了起来，那似乎是一个玻璃制品。

“不喝，谢谢！”许小东不知道那是什么，他猜测那是一种酒精类饮品。当然到目前为止，他在暮色星还没有见过酒。

他自顾自地喝了一口，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我们在进化，很久以后这种东西就会成为我们所有人的饮品。”观星师说。

“你喝的是什么？”徐小东意识到他喝的东西并非什么酒精饮品，空气中弥漫的药水味道似乎正是来自那个黑色的瓶子。

观星师又喝了一口，说：“这种东西可以让我的细胞生活在过去，只有这样它才能保持它最初的活力。”

“我不太明白。”徐小东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观星师看着他，笑着说：“不懂也没什么关系，简单说就是我们在发生变化，或许再过十几代人，我们就无法吸纳星球能量了。”

徐小东意识到观星师可能是一名生物学家。

“好了不说这个，说了你也不懂，你想问什么？”观星师看着他。

“我想知道一些关于现任教皇的事，”徐小东说。他想起他制作的“电影”，有些糊涂起来，他觉得观星师可能不仅仅是一名生物学家。

“教皇？”他若有所思，“沙尔曼都？”

徐小东点了点头，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你不是都看过了吗？”他说，“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真的是一名杀手吗？”徐小东顺口问了一句。他没有想到对方说话如此直接，他原本只想和他随便谈谈而已。

“当然，”观星师又喝了一口药水，砸了咂嘴，“我如实记录罢了，我要让后人看看，就这样一个人，他还能干出什么好事！”

“可在那个‘记录’里，你没有体现出对他的不满。”徐小东记得其中沙尔曼都的行为还让自己有些同情。

观星师点了点头，说：“不错，那个记录我原本是在教皇城做的，我原本想着能够通过审查，所以就对他进行了一些美化。”

“没想到那些不开窍的神使，居然在半夜就跑来抓我，”观星师感叹起来，“我只能在晚上潜走，出城后才发现无处可去，就只能来到萨拉古其了。之后我便给那个故事增加了一个别致的结局，那更能体现我真实的想法。”

“他们没有将你遣送回去？”徐小东问。

“要是被遣送的话，那这院子里现在就只有你了！”他说，“我只是一名无足轻重的观星师而已，他们不会那么在意我。”

徐小东没觉得他无足轻重，他还记得那种沉浸式的体验，那应该不是一般的人就可以做出来的东西。

“说到这个，有时候我真想去静星呆着，至少他们很重视科技。”他说，“那里的观星师才是真正的观星师，才不会像我一样做那么无聊的东西。”

徐小东确认观星师应该是科学家无异了，他只能这么笼统地认为。

“这样想来，或许当我们无法吸纳星球能量的时候，我们的科技才会真正地发展壮大。”观星师说，“现在的我们太过于注重个人的能力，却忽视了集体力量的强大，而科技正是集体力量的体现！”

徐小东隐约觉得他说得似乎很有道理，但献祭算不算一种集体力量的体现呢？

观星师听他谈到献祭，皱起了眉头。

“那是神的力量！”他说，“没有人能怀疑神的存在。”

徐小东看着他的眼睛，想要从其中得到什么重要信息。

“你这样盯着我做什么？”没有人喜欢被别人盯着看，包括观星师。

“没什么，”徐小东说，“我只是不相信你的说法。”

观星师看着他，空气凝滞了下来，就像时间忽然停止了一般。

“你是在试探我吗？”他说，“关于这个问题我不想多说一个字，即使这里是白月教的地盘。”

徐小东说：“对，因为这两个宗教在信仰方面其实是一致的，不一致的只是他们的宗旨，他们想要达成的目的。”

观星师喝了口药水，说：“难得你还能看这么清楚，这个世界的很多人并没有这种觉悟。”

看着他的表情，徐小东知道观星师还有话要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献祭这么感兴趣，”他说，“在神的意志下，我们从这个星球上汲取能量，就像汲取食物，没有了能量我们就会死。虽然我们也通过食物来汲取一些碳水化合物，但那不是必须的。”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但平民是不会死的，他们已经脱离了能量的……控制。”

他说到了“控制”这个词，徐小东在不久之前也想到过这个词。

“你还记得你进来之前我给你说的话吗？”他放下那个瓶子，静静地看着它黑漆一般的外表。

徐小东当然记得，那似乎并没有过去多少时间。

“从这个意义上说，平民并不比神使低级，相反，他们可能是进化的下一个阶段。”他说着，冲徐小东笑了笑，“就像你……你们是未来的希望。”

徐小东原以为他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不过很快他便明白了，对方是把自己当做了平民。

“可是我们……无法生育……”徐小东咬了咬牙，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不，”观星师摇着头，“很快就会了，在神使彻底消失前，你们就会拥有繁衍后代的能力。”

他盯着一脸吃惊的徐小东，说：“这是我最近十几年的研究结果，一切都在进化，我们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