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师对于这个问题的研究并没有停留在生物学层面，他的一些独到的见解让徐小东认为他说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

暮色星平民的智慧不比神使低多少，而大多数神使因为忙于一些政治上的事务，很难有时间去研究其他。当然这得除去观星师们，虽然他们也是神使，但他们没有什么实际权力。顾名思义，他们最初的职责是观星，在旧时代他们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譬如发现了除暮色星之外的16颗行星，譬如发现了静星文明，譬如建立了新的宗教……

但在战后的清算中，大量的观星师被杀害。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观星师这个职业被彻底地抹除了。

虽然红月教观星师们仍在偷偷地搞一些研究，但在近100年的时间里，红月教科技的发展还是陷入了最黑暗的时代。白月教的情况则要好很多，这不只因为他们相对开放包容的宗教环境，还因为他们和静星的密切关系。

静星的很多科技成果通过交易的方式被传递到白月教，那些东西需要做进一步的研究才能被使用，但白月教的观星师却少得可怜。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多平民被招募了进来，而他们在暮色星科技发展方面做出的巨大贡献，超过了任何一个时代的任何观星师。

在这些贡献中，最耀眼的莫过于一些科技方面的实践行为，譬如通讯网的建立。他们按照获得的资料，建立了一种极为便捷的通讯体系。但这个通讯网的造价很昂贵，最终他们只是在一些主要的城市中建立一些特定的设备来完成这一任务，并且仅限宗教内部的使用。

徐小东听到这个的时候很震惊，通过观星师的叙述，徐小东发现他说的通讯方式，似乎和以前在新闻上看到的量子通讯的设想极为相似。他最初以为这个星球上还有着其他的通讯方式，但意外的是他们没有电磁波通讯。

徐小东清楚地记得他们最初来到暮色星的时候，无线电设备是可以正常使用的。他不知道静星的情况怎样，想来应该比暮色星要好一些吧。

“至于你说的献祭，”观星师说，“很早以前就有观星师解释过了，虽然那个说法漏洞百出，但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徐小东记得以前贝齐曾给自己说起过那种看法。

“献祭有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譬如静星发生的灾难，但我觉得那或许并非献祭的作用。”观星师说，“我相信神灵，但我也相信科学。”

徐小东不明白他要说什么，不过他从不相信神的存在。

观星师看着他，打了个呵欠，说：“我们可以这样设想，当时先驱者进行了献祭，但这次献祭并没有起什么作用，而与此同时静星恰好发生了某种的自然灾害。”

徐小东想起了在异星基地时候高成景告诉他们的事情，如果那真的是一场灾难，那一定是极为可怖的全球性灾难。这虽然是小概率事件，但并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

“或者，真的是神灵有感于他们的虔诚，将灾难降临到了静星。”观星师说，“这两种情况并不矛盾，不是吗？”

徐小东有点糊涂。

“可就是有些人非得说是巧合；而又有些人非得说那是神的旨意。”观星师似乎有些愤愤不平。

他似乎说的有道理，但这些话似乎又有什么问题。徐小东沉吟了一会，只好岔开话题。

“前段时间红月教的那次献祭，你觉得……”他想要含蓄地问出这个问题，但最终还是显得有些直白。

“你是说传送黑核的那次？”观星师略显诧异地看着他，不过片刻后便释然了，这确实也不算什么秘密。

徐小东点了点头。

“那是一项新技术，我也思考了很久，但还是没有想明白。”观星师说，“红月教这次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他摇了摇那个早已被他喝干的空瓶子，说：“不过我觉得那些新奇的技术很快就会流传到我们手里，在科技这件事上，保密是没什么用的。”

徐小东对他的最后一句话也有很深刻的体会。

技术是依托在人身上的，不管是在任何一个时代，技术本身从不会负责对自己的保密。犹如高新技术，最初可能只是一个国家一个部门甚至一个人的的秘密。但这种秘密不会永远存在，而这正是因为有人的存在。

技术的保密从这个角度来说是永不可能的。不管你躲在什么地方，不管你在哪一个时空，只要你们发生了联系，最终它都会成为大家的技术……

唯一能让技术保密的方法，就是不发生联系，但这似乎是不可能的，当然，这还只是一些静态的看法。如果从科技发展的角度来说，那门被保密的技术最终还是会被发现并创造，这个过程可能会迟到几百年、一万年甚至更为漫长的时间，不管他们之间的差距如何之大，技术最终还是无法保密。

徐小东曾更为深入地想过这个问题，或许这些观点只适用于同一个宇宙。如果是不同维度的生物，技术的问题又会怎样呢？

观星师听到他这个问题，顿时来了兴趣。在谈话的最后，他送给徐小东一本书，在贝齐的帮助下，徐小东才知道那本书的名字是《高维生物Q的冒险故事》。

多库科里语里并没有Q这个字母，徐小东只是觉得它像极了Q，这个字母的形体特征让它看起来更具有三维的象征意味。

在回去的交通工具上，徐小东看到了这本书的第一个故事。

那是Q诞生之后看到的世界。

Q对于眼前的世界极为陌生，他看到的是一片紫色。确切说他是没眼睛的，他甚至都不知道眼睛是什么东西，不过这不影响他获取周围世界的信息。

他漂浮在空中，轻盈自在，他发现眼前的紫色绵延至遥远的看不见尽头的地方，那里一片漆黑。

他很快发现这紫色是两种其他的颜色交织而成的，在头顶的虚无里，他看到了蓝色和红色的的微弱的光芒。

Q在他的出生地静静地坐着（我们姑且认为他是坐在那里的吧，其实他是没有屁股的），他只是在那里休息。片刻后，他开始走动起来（其实他也没有脚），朝前方走去。

他看到有其他人在他身边走动，他们对他视而不见。最初他对他们很好奇，但片刻后他也开始对他们不理不睬起来。

因为跟眼前的世界相比，他们真的是一点也不美丽。他们的身体应该不是这种乏味的黑色吧，这只是因为他看不透罢了。而周围的一切他都可以感知得到，所以那里的颜色要好看的多。

他走的很慢，这并不是因为他要欣赏美景，而是因为他走起来本来就这样，就像他身边的那些人一样。其实对才出生的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快和慢的概念。

Q看到有人在给他打招呼，他在朝他摆动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因为那种刻意的扭动在前方的空间里飘来飘去，就像一面黑色的旗帜。

他发现对方比自己要大一点，但也只是一丁点而已。

“Q？”他似乎认识自己。

“是的。”Q回答。

“你还没有登记你的出生信息。”他说，“所以你得和我走一趟了。”

Q觉得他没理由抗拒，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现在无事可做。与其在这里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还不如和他一起看看其他地方。

他们朝一个分叉路口走去，前方出现了几个黑乎乎的圆球。Q可以在圆球表面看到自己的影子，也可以看到圆球里面的情景：那里有很多人正飘来飘去，似乎很繁忙的样子。

“跟我来！”他说着，率先走进了一个圆球中。Q跟在他身后，他钻进去的时候，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无法准确地形容那种感觉。在圆球和他的身体接触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和圆球结合在了一起，那让他暂时获得了某种充实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圆球很排斥地将他推到了另一边，那里是另一处空间。但这里的情形并没有让他获得其他美妙的体验，他发现眼前这块区域和自己来的地方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Q看到他的头顶多了一个红色的点，虽然他非常渺小，但他还是发现了它。对，那就是一个点，一个单调却似乎受着某种控制的点。他在自己的头顶转动着，这让他有些惊慌，想要躲到一边去。

“那是记录仪，”带他来的人说，“你放轻松点，它只会记录一些你出生的信息，不会伤害你。”

Q仰头看了看那个点，直到确定它确实没有危险的时候才松了口气。

“我是怎么出生的？”他有些好奇地问。

“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那人似乎是在看着他，“总之你来了，然后会在某个时间死去，你知道这些就够了！”

Q很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