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暮色星和静星停战的这几百年里，它们表面上似乎很和气，但彼此却派遣了间谍来刺探对方的情报。

得益于量子通讯技术，那些谍报人员起到了巨大的作用。要知道，在很久以前，他们派遣的间谍有时无法被顺利接回，这导致很多人都终老在了对方的星球。

间谍们为了能为自己的母星效力，不惜通过各种手段来伪装成为对方星球的人。当然，不是所有的间谍都能得到有用的情报，也不是所有的间谍都不会被发现。

在为数不多的历史记载中，暮色星的一名间谍就得到过一些虚假的情报，红月教为此而折损了几名红袍神使。为了报复静星，当时的教皇在红月教范围内进行了清扫行动，铲除了很多静星间谍。

诸如此类的事情在双方的星球上发生的很多，原本不足为奇。但沙尔曼都教皇登基后，双方的情况发生了很大变化。静星的很多情报人员被暮色星在短短的三个月内秘密铲除了90%。

静星虽然在之后也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不已，但最终也并未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现在教皇宫中还能起到作用的间谍，一个都没有了。

“你说这些的目的何在？”沙尔曼都看着眼前的静星使者。

正值月夜，这处偏房里只有他们两人。灯光略显黯淡，这导致双方的脸上都有些许阴影。

“我想说的是，这次你的间谍居然能获取我们的核心技术，看来这个人的级别不低。”年老的静星使者看着地面上的自己的影子，说。

“不，没有什么间谍，你也不要在我这里打探消息了。”沙尔曼都说，“即使有，我也不会透露消息给你的，就像你也不会告诉我是谁告诉你我们获取了你们的科技成果一样。”

使者笑了一声，也不再说这个话题了。

“你们那个预言师今天对你说了什么？那么神秘。”使者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他告诉我很快那个外星来客就会来到教皇城。”

“是白月教送它来的？”使者问。

“不，是他自己来的。”沙尔曼都说，“预言师告诉我他明天就会抵达教皇城，虽然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但预言师话还是很可信的。”

使者笑了起来，看了看外面的黑夜，今晚白月不会出现在天空中。

“他能取得你的信任，说明他很有实力。”使者说，“在我们暮色星似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

沙尔曼都没有说话。

“不过，出现了也似乎没什么用，预言什么不预言什么，对我们没有任何意义。”使者叹着气说。

“那可不一样，譬如你们将战舰开向未知的星球，或许他们就会预言出什么结果，这样你可以少跑几趟。”沙尔曼都说。

使者思索着说：“如果有预言师可以像你们的那位，或许真的可以推算出来也不一定。”

他说完这话就笑了起来，根本不会有这样的预言师。

“你说得很对。”沙尔曼都说，“不过即使我把他借给你，你也不会让他推算静星的未来的，因为这样他可能并不会说实话。”

使者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皱起了眉头，他心里似乎有些惶恐。他不知道沙尔曼都是不是真的已经知道了静星的未来。

沙尔曼都看着他，笑出了声来。

“放心吧，他从未踏上静星的土地，这意味着他无法预测静星的未来。”

“那就好，要是……我们知道静星明天或者不久的未来马上就要覆灭，这是很难接受的事实。”

这确实是很难接受的事实，如果某个人知道他将在某个时刻死去，那他有什么理由乐观起来呢？

“所以你们打算就这样麻痹自己吗？”沙尔曼都有些不解。

静星使者沉默了，不是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这个话题有些太过于沉重。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静星是他们的母亲，虽然那颗星球没有其他行星那样光辉灿烂。在他们还没有出现之前静星便存在了，那时也是静星最美好的岁月，所有的动物和植物都依附静星而存在，然而他们的出现将静星推向了绝境……

在意识到他们对静星产生的不可逆的灾难后，他们也曾试图改变，但为时已晚。静星52国虽然进行了无数次的商议，签订了无数的协议，但大家并没有做出任何改变。有些国家甚至想出了一些方法来贮存能量，这使得他们开始更为变本加厉地采集资源……

现在一切都无法弥补了，虽然静星联盟在这样的时刻应运而生，但已无济于事。为了防止暴乱，为了让他们的人民生活在盛世的假象里，他们隐瞒了静星行将覆灭的消息。谁也不知道这假象什么时候会破灭——或许在不久的将来静星就会停止转动，那将成为他们的最后时刻。

苟延残喘的他们，此时或许真得是在麻痹自己吧。

“不得不承认，我们是有缺陷的，”使者说，“52个国家政权和你们相比显得太过于分裂，这导致我们在国际问题上过于自私。”

“但现在好多了，毕竟静星联盟保持了利益的统一。”沙尔曼都说。

使者不知道他这话里面有没有嘲讽的意思，不过这都是无所谓的。他的使命是和暮色星达成合作，不是维护静星的名誉。

“好了，不说这个，”沙尔曼都看了看外面的天空，“你们的观星师进展如何？”

“有一些突破，但还远远不够。”使者摇着头说。

“你要让他们加快进度，速度太慢了。”沙尔曼都有些不满。

静星使者说：“这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已经在没日没夜地工作了。如果他们还研究不出东西来，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这一条路。”

“既然不是他们的错，那为什么还要杀了他们？”

“这一点我们都很清楚，教皇大人，这虽然不是他们的错，却是他们的责任！”

沙尔曼都听到这里不由地笑了起来。

“从某些方面来说，我甚至怀疑我是一个静星人。”他说，“我们的思维方式很接近。”

“对，这也是静星联盟和你合作的一个重要原因。”使者说，“但同时也是我们最为担忧的事情。”

沙尔曼都没有说话，他知道对方所谓的“担忧”指的是什么，但沙尔曼都知道对方对他的了解还不够深刻。

“你们无需担忧，我没有威胁，”他说，“况且，现在你的敌人是你们自身，并非暮色星。”

静星使者不再说话了。

……

贝齐独自回到了萨拉古其，很多人都在好奇地围观她，但她并没有觉察到这些。她穿过人流，走过了白月广场来到了徐小东住过的房间。

这里似乎还有他的气息，但她知道这只是自己的错觉。房间并没有好好收拾，显得有些凌乱，她想要给他打扫房间，以前这些事都是仆人们做的。

她拿起清洁工具，但很快就将其放回了原地。她不知道如果自己将这屋子清扫干净，徐小东的气息还会不会继续存留在这里；如果他的气息彻底地从这房间里消失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再也不会来了？

或者，那意味着她将徐小东在萨拉古其的一切过往彻底清除了？

不，不会的吧，因为“成都火锅店”还在营业，那就是他曾在这里存在过的有力证据。即使火锅店消失了，他也曾存在于我的心里，直到我从这世界上消失……

贝齐决定不再打扫这间屋子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稿纸，那些窗口的尘土，那张略显凌乱的床……就让它们永远地保留在这里吧！

她看到了他的作战服，以及作战服上的服装设计图。

贝齐伸出手想要拿起那些手稿，她的手有些颤抖。他曾说要为自己开一家服饰店，但这个愿望在现实面前却落空了。他将这些手稿放在这里，一定是希望自己能完成他的愿望吧。

贝齐轻轻地拿起了那些画在布片上的设计图，开始一页页地翻看了起来。有些服饰是徐小东曾经告诉过自己的，而有些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有些服饰显得古怪又新奇，有些则结合了萨拉古其当地的风格……

她看得很慢，而且她还会再看很多遍。她沉浸在了其中，嘴角露出了一些笑容。窗外的风缓缓地吹了进来，她身上的连衣裙随风飘动，她柔弱的身形显得格外动人。

贝齐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她放下设计图，同时再次回到了现实中。

风还在吹着，印象里萨拉古其从来都没有吹过这么大的风。她捋了捋头发，将徐小东的作战服拿了起来。

这件衣服虽然已经洗干净了，但是上面还是有些没有完全去除的污渍，尤其是在袖口和胸口位置。

她仔细朝那里看去，终于看清了那些黑漆漆的东西——那是血，是他曾经流过的血。

贝齐忽然哭了起来，她顺着墙壁坐在了地上，将脸埋在了他的衣服里。

她知道没有人会来安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