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东看着坐在对面的“刀疤”，发现他有些拘束。

运输机内部比气泡大了不少，操作台上的仪器和设备也多了不少。和气泡一样，从这里依然看到外面的景象，坐在其中跟飘在天上一般自在。

如果徐小东以前没有操作过气泡的话，他的反应应该和“刀疤”是一样的。

脚下的大地延展向远方，暗夜中路旁的树、盛开在荒漠中的亡灵花从他们的脚下一闪而过，但前方模糊的地平线却和他们永远保持着距离。驾驶员是一名女神使，此时正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前方。

“你叫什么名字？”徐小东忽然想起问他的名字。

“刀疤”怔了一下，摇着头，说：“我很喜欢‘刀疤’这个名字，原来的名字不想再用了。”

“你知道‘刀疤’是什么意思吗？”徐小东怀疑他并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刀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他的伤口早已愈合。不过看得出来他知道这名字的含义，他没有问“刀疤”为什么喜欢这个名字。

“刀疤”的表情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他似乎想说什么话。

他用左手将他腰间的包拉到了腿上，用右手在里面翻找起来，片刻后一把军用战术匕首出现在了徐小东面前。

看得出来那是属于部队的东西，徐小东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刀疤”手里。

“这是打扫战场的时候，我从……他那里拿到的，我偷偷藏了起来，没有上交。”“刀疤”说。

徐小东知道他说的是李动风。

徐小东将那把匕首握到了手中，它和自己那把其实没什么区别，但徐小东却似乎还能从其上感觉到队长的体温。当然他明白，这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他抬起头，看到“刀疤”正盯着自己手中的匕首出神。

徐小东知道他很喜欢这把匕首，但他不知道该不该将其送给他。

他取下自己的匕首，递给了“刀疤”。“刀疤”不懂他什么意思。

“给，”徐小东说，“我的这把送给你了。”

“刀疤”有些不相信他的话，而且徐小东似乎说得很随意。他原以为对方不会给自己匕首了，这也是他一直纠结给不给徐小东匕首的原因，但他显然错了。

他喜出望外，忙用双手捧着徐小东的匕首，那东西好像成了一件圣物。

徐小东将李动风的匕首收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朝前方看去。他不知道还有多久才会抵达教皇城，他有些迷惘。

“我们快到了。”女神使说，“如果能进城的话我就带你们进去，如果进不去，就没办法了。”

东方天空微白，前方地平线出现了一些不再那么平坦的轮廓，就像一些乱七八糟的齿轮，其中隐约还有微弱的光。

徐小东站起身朝那里看去，片刻后他发现那是一座城市。

他猜测那就是教皇城。他不知道他们是从哪条路前进的，一路上似乎只看到了这一座城市。

“‘刀疤’，你以前来过教皇城吗？”徐小东望着远方的齿轮，忽然问道。

“来过，跟着预言师大人来过这里。”他说到了“大人”，忽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得体。

徐小东倒没有在意这些，继续问：“你觉得它和萨拉古其比起来，谁更美？”

“刀疤”不知道徐小东为什么要问这个。

“萨拉古其我只去过这一次，我觉得那里的食物很不错。”“刀疤”说。

徐小东记得他只吃过火锅。

“那是，那可是我们主教大人开的店。”驾驶运输机的女神使说，“我们都很喜欢那里的口味。”

徐小东听他们这样说，心里有些高兴起来。

“萨拉古其可比教皇城好多了，”女神使接着说，“那是一座有序的都市，不像教皇城这般杂乱。”

“刀疤”听她这么说，很不乐意：“教皇城可比萨拉古其大多了。”

“大有什么用？乱七八糟的一座城市而已。”女神使不屑地说，“而且你们实行的恐怖统治不知道已经害死了多少人！”

“没有什么恐怖统治，那都是造谣的。”“刀疤”的脸色有点发紫，显然有些着急了。

女神使笑了笑，说：“那怎么没人造谣我们主教大人搞恐怖统治呢？真是愚蠢。”

“刀疤”不再说话了，他不知道如何反驳她。事实上，在教皇城的这段时间，确实隔三差五就有一些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譬如某位神使忽然死在了街头这样的新闻似乎一直都有。

教皇城每次都会发表声明严查，但最终却都是不了了之。

他也曾想过这个问题，杀死神使的大多数也都是神使，那到底是那些神使会做出这样的事呢？这种事发生的多了之后，他一度怀疑教皇城是不是有这样的一些组织在做这些事，但思前想后还是弄不明白。

或许真的是她说的“恐怖统治”？

“刀疤”心里有些乱，红月每个夜晚都会出现，或许他应该在月光下思考这个问题吧……

教皇城还处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几艘战机飞了过来，围绕在了他们乘坐的运输机周围。当他们知道带来的是“囚犯”的时候，立刻飞在了它的前方，带着它飞向城内。

运输机开进了城，它悄无声息地飞掠过低矮破旧的民居，朝市中心飞去。徐小东看到下面的道路很脏，乱七八糟的垃圾堆满了街道，类似于贫民窟。

他怀疑教皇城的经济出现了某些状况——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

运输机开始转弯，前方的光线突然明亮了起来，徐小东意识到他们来到了市区。

这里高楼林立，各色的灯光让整个城市笼罩在了一片灿烂之中。恍惚间徐小东还以为自己已经来到了北京市中心。不过这里的楼比萨拉古其的更高，有些甚至看不到它的顶部，因为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层。

运输机距离地面似乎只有几十米的距离，它悄无声息地前行着，就像一个幽灵一般。徐小东看到了他在“文化中心”看到的鹿角建筑，他知道那就是教皇宫无疑了。

现实中的教皇宫比他在“文化中心”看到的似乎更为高大雄伟。此时的许小东只能看到那两条延伸向两个方向的主要分支，其他细小的分支似乎全都隐匿在了云层之中。

他们停在了教皇宫前的广场上。

“再见了，祝你好运！”女神使冲徐小东说着，很快便离开了这里。

之前在城外遇见的几艘战机缓缓落了下来，将徐小东和“刀疤”包围在了其中，几个神使出现在了他前方，徐小东跟着他们朝教皇宫走去。天已经亮了，大士星的光芒照在了他前方的道路上。

教皇宫的入口离他越来越近，这座灰褐色的建筑让人感到了红月教和白月教完全不同的宗教文化。

徐小东记得之前贝齐告诉自己，教皇宫曾经被焚毁过一次。旧时代的教皇宫和现在应该是完全不同的吧……

鹿角建筑门口空无一人，显得很冷清。带路的神使推开门，他们走了进去来到了宫中。

这里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清。神使们转身离开了这里，同时带走了“刀疤”，只留下徐小东一人站在这黑色空间的中央。抬头朝上看去，他隐约可以看到二楼的窗户——他意识到一楼是没有窗户的。

一楼和二楼之间足足有几十米，借着微弱的光，徐小东还是看到了墙壁上黑色的藤条状的东西。

如果将那次在“文化中心”的经历也当做一次参观的话。徐小东意识到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但上次这里的光线比现在要好很多，此外，上一次他是假借沙尔曼都的身份，而这次是他自己。

一个矮小的人从一扇门后走了出来。

“徐小东，请到我这里来。”他的声音悠长而疲惫，徐小东知道他是大预言师，因为他说的是汉语。

他朝他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带着规则的节奏。

而在这教皇宫最顶层的一间屋子里，沙尔曼都和静星使者依旧坐在那里。他们已经很久没说话了，就只是那样默默坐着。

一名红袍神使从外面走了进来，来到了沙尔曼都教皇的身边，在他耳边耳语几句，接着又离开了这里。

“怎么？”静星使者看着微笑的沙尔曼都，问。

“那个人来了！”教皇站了起来，说，“这次很顺利。”

他来到了前方的一面墙壁前，伸出手指点在了其上。沙尔曼都终于又一次看到了徐小东，上次看见他的时候，他还有三个同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