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那些单一源重复信号的研究没有丝毫进展。

“或许是我们想太多了。”张维说，“如果其中真的有什么信息的话，我们可能也很难完全理解。”

汪洁和高成景对这些话没有异议，他们甚至怀疑那是宇宙中通用的某种信号代码。不管怎样，在别人看来，他们都有点天方夜谭。因为对绝大多数科学家来说，对这种现象的解释都不可能会牵扯到外星人。

“如果我们对那个信号进行回复，会怎么样？”汪洁问。

“首先在技术上这是有难度的，我们没办法制造出那么强大的电磁信号，而且我们也不能较为精确地确定那颗恒星的位置。”张维说。

他们沉默了片刻。

“有没有这种可能，”高成景说，“他们已经接收到了我们发射的电磁波信号，而这些信号是他们对我们的回复。”

“理论上来说，这种可能性不大。”张维说，“我们向外太空发射的电磁波，目前应该走出去了100多光年。它们显然无法抵达仙女座，除非对方还有其他什么办法。”

汪洁说：“这样说的话应该是单向的，他们不知道我们会不会收到这种信号。”

“对，即使要回复的话，对方也要在200多万年以后才会收到。”张维说，“而且我们不能确定对方对我们的态度，这样做可能会给地球带来灾难。”

“也就是说，即使我们弄清楚了对方的信号，我们也不能随便回复。”汪洁说，“因为单凭几个信号我们根本不能确定对方的意图。”

“那我们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呢？”高成景皱着眉头，“弄不懂不能回复，弄懂了也不能回复。”

“确实，但如果我们不去弄清楚的话，我们面临的风险会更大。”张维说，“何况作为科学家我们也有这样的责任。”

“我记得你之前告诉我，这种信号虽然罕见，但从宇宙的尺度来说，应该很常见是吗？”汪洁看着张维。

“对，按照我的推测，在我们发现它们之前，它们就已经被发射到地球上了。”张维说，“而且我们没有接收到的信号更是数不胜数，这些事每天都在发生。”

汪洁看着电脑上的研究数据，不知道在想什么。最近她很少抽烟了，这让她有时会有点难受。她搓了搓手，喝了口水。

“这确实是单向的，”汪洁说，“但我觉得或许我们自一开始就弄错了。”

“什么？”高成景和张维一起问道。

汪洁忽然意识到这些信号原本是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或许它们本就不携带任何信息。

“遥感，太空遥感。”汪洁说，“它们只是在拍摄照片。”

汪洁的话让他们目瞪口呆，她认为那类似于卫星地图的拍摄方法。因为距离十分遥远，他们便发射了定向快速射电暴来绘制这幅庞大的“宇宙地图”。

“那为什么要重复发送？”高成景问。

“有可能是为了达到更高的精度，”张维说，“汪洁说的并不是没有可能，严格来说，连续信号的效果更好，但那似乎会耗费太多的能量，尤其是距离太远的话。”

“这种信号在宇宙中非常常见，有的甚至在几十亿光年以外，这又怎么解释？”高成景对他们的话显然不太信服。

汪洁看了看张维，说：“如果我们前面的假设是正确的话，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种文明在宇宙中极为普遍，大家都达到了这样的水平！”

高成景内心激荡不已，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说明他们中很多文明都在绘制宇宙地图，就像我们很多国家都在绘制地球地图一样。

“还有一种可能，”汪洁说，“那并非多个文明，而是一种文明，不过这种可能不大，因为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文明的科技水平已经到了一个我们无法想象的地步。”

“不错。”张维说，“试想一下，我们发现的信号都是来自于一些观测点，而这些观测点距离我们的位置至少横跨30亿光年……”

他们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问题也就在这，如果他们已经达到了这样的地步，那说明他们完全有能力抵达地球。”汪洁说，“可他们并没有过来……”

“不，不，”张维说，“这种推理是有问题的，他们可以通过观测点来绘制地图，但不一定会来到地球。”

“什么意思？”高成景问。

“有可能他们只是在观测地球，因为对于他们那种级别的文明，似乎已经没有亲自来到地球的必要……”汪洁说。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们内心都有些消沉起来，他们感受到了人类的渺小。地球人自诩为智慧生物，但在整个宇宙中，在很多高级文明的眼中，他们可能依然是低等生物——当然极有可能他们还没有看到地球上存在人类甚至是其他生物，毕竟那些遥感信号极有可能还没有反馈过去。

可要是发送信号的正是魔法世界呢？他们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文明？

他们不知道，也无法知道。汪洁还记得他们传送走黑核的场景，那显然不是地球人能够达到的高度。

“如果他们突然要入侵我们呢？”汪洁问。

“那我们只有等死！”张维说，“任何抵抗都是徒劳的。”

汪洁点燃了一支烟，她原本没打算抽烟的。但现在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点燃了一支烟，那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

章同是在下午的时候来到基地的。

见到汪洁的时候，他将一份文件塞到了她手里。

“这里有赵乾的签字。”他说，“我是来清点并带走徐院长的东西的。”

汪洁点了点头，带他朝里面走去。章同是第一次来异星基地二区，一路上他看个不停，对很多仪器有些好奇。

“你现在在做什么？”汪洁问。

“自徐院长离开那里以后，我就一直担任四合院养老院的院长。”他说。

汪洁点了点头，继续问：“以前徐东说你是名校出身，你没想过去其他地方发展？”

“没有，我在那里已经习惯了，”章同说，“要走的话我早就走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汪洁也不再说什么了。他们很快就到了徐东的住所，那里已经被人清扫过，那种发霉的味道已经消散了。桌子上摆着一盆仙人掌，生机勃勃。

汪洁知道那是王绘放在那里的，她最喜欢仙人掌。王绘又被调回一区了，不过她时常会到二区来转转，看看汪洁。

章同开始清点东西，并且一一做了记录。

他开始搬东西。汪洁想找人帮帮他，被他拒绝了，他说自己不一会就可以搬到车上，没有必要麻烦别人。汪洁也就随他了。

她坐在休息室里，盯着一组数据，很快就把章同忘了个一干二净。她最近越发地瘦了，但精神似乎略好了一些。

她一直在尝试用其他的思路来解决问题，尤其是仙女座的快速射电暴带给她的困惑。她知道他们可能已经受制于人类固有的思维，而这似乎才是泥淖，才是局限。

“汪教授，我可以进来吗？”章同敲了敲门，问。

“进来吧。”汪洁说。

章同径直走到她身边，伸开了手。

汪洁朝他掌心看去，发现那是一颗子弹。

“这是什么？”她有些意外。异星基地不同于战区的其他地方，几乎从来都看不到子弹。

“这应该是美国9毫米M9式手枪的子弹，这不是弹壳。”章同说。

“什么？”汪洁站了起来，望着那发子弹，“这是在他房间里发现的？”

“嗯。”章同将那颗子弹攥在了手里，“我怀疑他走的时候带了一把枪。”

汪洁和章同重新回到了那个房间里。徐东的东西并不多，原本屋子就有些空荡荡的，此时只剩下床、桌子和板凳以及一些没用的废纸。他们开始在这屋子的各个角落里寻找起来。终于，章同在桌子上面的墙壁上发现了一个暗格。

里面已经空空如也，显然那是徐东藏过枪的地方。汪洁望着那个暗格，似乎明白了什么。

“看来他曾经想要杀了我。”因为屋子已被搬空，汪洁的声音有了些许回声。

章同看了看手里的子弹，摇了摇头，说：“不，他不是为了杀你。”

汪洁不解地看着他。

“我想他是要杀他自己，平行地球的自己。”章同说，“那样他就能和小东在一起了。”

汪洁愣在了那里，片刻后，她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这一刻，她意识到她从来都没有看懂徐东。

“这不可能！”她就像在喃喃自语，“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抵达平行地球，怎么可能这样做……”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有希望，”章同转头看着汪洁，说，“我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为了小东，他什么都愿意做。”

汪洁不再说什么了，她也无话可说了。等她回过神的时候，章同已经离开了这里，屋子里只剩她一个人了。

太阳已经下山了，屋内的光线略显黯淡。汪洁站在门口最后又看了一眼这空空如也的屋子，将门锁了起来。

她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