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大道虽然很宽阔，但行人却并不多，光线也略显黯淡。

有风吹来，贝齐不由自主地裹紧了衣服。她加快了速度，他和沙尔曼都联络完之后，还需要处理一些教内的事务。

现在她的心思又放在了远隔千里的徐小东身上，以至于走路变成了一种机械的动作。她甚至都没注意到天色已晚但路灯却没有亮起来。

她进入了通讯中心，消失在了那扇恒合金制成的门后。

除了主教大道之外，其他街区的灯已经全部亮了起来，这让这里看过去就像是一块被遗忘的地方。风吹动着街道两边的树木，它们发出了低沉的咆哮声，就像在愤怒地诉说着它们悠久而乏味的故事。

许久后，贝齐从其中走了出来。

她低着头，脚步略显错乱，她身后则是一名通讯中心的守卫。

“主教大人，我送你回去吧。”他说。

贝齐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朝来路走去。教皇城传来的消息对她来说是沉重的打击，她知道，当着通讯中心的神使她不能流泪。可现在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在漆黑的夜色里，她的眼泪犹如汹涌的暗河。

在和教皇对话的时候她极为警惕，她知道教皇有可能会欺骗自己。但当他说到徐小东失踪的消息时，贝齐还是无法保持足够的冷静。现在的她已经无暇他顾了，她坐在了路边，抱着膝盖默默的哭泣着。

她不相信徐小东会莫名失踪，但在当时那样混乱的情景下，或许他真的会迷路吧。也许她不应该悲伤，因为他们并没有发现徐小东的尸体，这说明还是有希望的吧。或许他明天就会来到萨拉古其，当然如果是步行的话，他应该会花费更多的时间——但他一定会来找自己的，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答应过自己，还因为在这个星球上，只有她才是他最亲近的人。

可万一他来不了呢？贝齐忽然意识到自己无法承受那么沉重的悲伤。如果没有了他，那自己的存在也便失去了意义。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没有他的生活，但她发现她的脑海里全都是徐小东的模样……

如果失踪的是自己该有多好。那样的话，至少他现在是平安的，至少现在她不会这么痛苦吧。

贝齐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没有意识到有人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她的身边。

他已经在那里站了好一会，似乎在等待贝齐看到他。但贝齐始终没有抬头，这让他感觉失去了存在感。

“主教大人，你怎么了？”他轻咳一声，说。

贝齐缓缓抬起头，看清了眼前这个人。

“你来做什么？”贝齐缓缓站了起来。来人是胡赛，在他身后的则是四名神使。

“我来接你回去。”胡赛说。

“不必，而且我也消受不起，请回吧。”

胡赛笑着说：“最近我感觉主教大人对我似乎很有意见，今天看你有空，正好请教一下，请主教大人明示。”

贝齐冷哼一声，就要转身离开，她不想和这个人多说一个字。但那四名神使抢先一步挡在她身前，显然不想让贝齐离开。

“怎么？胡赛，你是不是太着急了。”贝齐曾想过这一天会到来，却没有想到是在今天。

“对不起，主教大人，”胡赛说，“原本我还可以再等一些日子，可当我看到你和达斯将军的关系如此之近时，我意识到我根本没有办法替代你，再努力也没用。”

说完这句话后，他叹了口气，看起来似乎有些沮丧。

“所以呢？”贝齐说，“你今天对我动手，就不怕我死了之后，达斯将军攻入萨拉古其吗？”

胡赛摇了摇头，说：“我当然想过这些，但或许我不会让你死。”

贝齐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对方一定是要谋反了。她朝周围看了看，发现这里一片漆黑，显然他们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动了手脚。

贝齐明白，自己中了他的圈套。

“我会让你成为我的傀儡，”胡赛说，“自我来到萨拉古其进入元老会之后，就一直在致力于微型控制器的研究，我想你还记得吧。”

贝齐当然记得，当时的审批文件还是她亲手签署的。

“实在不好意思，我当时欺骗了你。”胡赛说，“我研究的并非飞船控制中枢的控制器，而是脑控制器——暂时就这么命名吧，我还没有想出什么更好的名字。”

虽然贝齐不懂那是什么，但听那个名字就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伸出手，一个闪烁着微弱光芒的薄片出现在了手心。

“我只需要将这东西植入你的大脑中，从此以后你将成为我的最忠实的盟友。”胡赛说，“我知道这就像你听过的很多通俗故事一般俗套，但我将那些吓唬小孩的故事变成了现实。”

他将那东西又攥回手中，接着说：“科技本就是如此，将那些人们曾经认为邪恶的东西以现实的状态展示给人看，同时以一种不可逆的行为推动整个文明的发展。”

“你少在这里胡说了。”贝齐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些荒谬的看法。

“哼，你看看我们哪一次科技的迅猛发展不是和战争有关，你这样思考会发现我的观点并没有错，而且这一定是这个宇宙的普适法则。”他说。

不等贝齐说话，他就给身边的神使了个眼色。两名神使立刻走了过来，抓住了贝齐的胳膊。

“好了，我不会试图说服你，那对我来说没什么实际意义。”胡赛说着，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主教大人，这并不会耽误多少时间。你可能也只会感觉有点头晕，不过一切很快都会过去。”

“如果在红月教这件事上，我同意你的观点，你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做了？”贝齐挣扎着问了一句。

胡赛一边靠近，一边说：“我可能会推迟我的计划，不过我迟早会这样做的。”

贝齐还想说什么，但对方显然不想给她机会了。

“好了，主教大人，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但现在一切都迟了。”他说着，举起了手来。现在他只需要将那东西靠近她颅骨最脆弱的地方即可。脑控制器会自行分散成原子级，并从那里钻进去，进入她的大脑思维活跃区并完全控制它。

贝齐的手已被那两名神使控制，她没有丝毫办法进行反抗。不过她已经想好了对策，如果对方真的将那东西植入她的大脑，她不会选择活着。

胡赛露出了笑容，这一次他将除掉自己最大的阻碍。等贝齐被元老会彻底排斥的时候，他会让她死在意外中。那时即使是达斯也没办法支持贝齐了，他只能让元老会选择其他人来担任主教……

忽然，一股光芒从他们眼前一闪而过，胡赛的脚一软，不由自主地倒在了地上。

他惊恐地朝自己的腿看去，他发现他的腰部已经被切成了两截，熟悉的双腿正在身旁和自己做着告别——疼痛的感觉此时才传了过来，胡赛惨叫了起来。

“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达斯从侧旁走了出来，身旁还跟着小静。

“达斯叔叔？”贝齐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达斯看了看那两名依旧抓住贝齐胳膊的神使，皱起了眉头：“怎么，你们俩也要找死吗？”

贝齐挣扎了一下，发现他们只是那样抓着自己，似乎失去了意识一般。她这才知道这两名神使应该是被胡赛控制了。

“他们应该是被……”不等贝齐说话，两名神使的手上就出现了蓝色的光芒。

但下一刻，他们的胳膊就被达斯胳膊上可穿戴武器切开了。然而他们依旧没有任何痛苦之色，只是那样默默地站在那里，犹如已经死去了一般。

贝齐挣脱控制，站到了侧旁。

“怎么，这几名神使都被你控制了吗？怪不得。”达斯说着，朝地上的胡赛冷笑了一声。

胡赛原本想要借助那两名神使杀了贝齐，不成想达斯的动作居然会那么快。他想要看清达斯胳膊上的东西，但他身体里的血却开始从嘴里冒了出来，眼前的世界也变成了一片血红。

“贝齐，对不起。”胡赛用手撑着地面，努力地说。

贝齐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她看见胡赛还在看着自己，似乎在等待她的谅解。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元老胡赛，”贝齐说，“其实我也曾想过让你担任主教，可你真的不合适。”

胡赛听她说完这句话，大笑了起来，声音极为凄厉，片刻后便倒在了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他呢喃着，死在了自己造成的血河中。

贝齐面无表情地望着死去的胡赛。她原本应该说声“没关系”的，可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