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舰在白月广场落地,泽尔从其中走了下来,朝前方不远处站着的贝齐走去。希亚跟在他身后,但几步之后就被泽尔挡在了那里。
希亚远远地看着他走到了贝齐身边。
“那位是?”贝齐看着希亚问。
“我的下属,”泽尔说,“平日里帮过我许多,是一名优秀的副手。”
贝齐看了一眼泽尔说:“我也觉得她很不错,你可要好好珍惜。”
泽尔脸色微紫,有些害羞起来,不过不久后就淡然了。
“主教大人,我有点不明白你为什么让我们撤离。那里应该没有人,我们应该是安全的。”泽尔说。
“很多事都不能讲应该,因为很多冒险并不像想象中那样美好。”贝齐说,“如果因为冒险而丢了性命,那所有的努力就都是白费力气。”
“主教大人说的是,可能我只是心有不甘吧。”泽尔说。
他们来到了室内,坐了下来。
“走到那一步我们每个人都心有不甘。”贝齐说,“但你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那里似乎不太欢迎我们。”泽尔说。
“对,这就是问题所在。”贝齐说,“如果我们继续在那里纠缠,那些可怕的后果可能随时会发生在你身上,或者我们任何一个人身上。”
泽尔想起了那个阶梯来。古怪的阶梯似乎给他们留下了一些线索,如果能够破解那个阶梯的寓意,或许他们也会离真相更近一点。
“你觉得我们能造出那个阶梯吗?”贝齐看着他问。
泽尔在大脑中想起了那个阶梯来,那个无限循环无限向上的阶梯,显然是无法造出来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会有那种东西。
“应该很难。”泽尔说。
“不是很难,应该是根本无法创造出来。”贝齐说,“因为它违背来我们世界的一些规律。”
泽尔沉默了起来,因为很显然那东西已经造出来了,如果它真的违背了我们世界的规律,那它不应该存在……泽尔的面色忽然发生了变化。
“难道说……它不属于我们的世界?”泽尔说。
“不仅仅是那个阶梯,白月中的一切,甚至包括白月自己,或许都不属于我们的世界。”贝齐说。
“你是说他们来自另外一个宇宙?”泽尔有些困惑。
贝齐摇着头说:“谁也说不清楚,可能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白月在几百年前忽然出现在了天空中,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从过去的几百年来看,白月东升西落,一天也没有缺席过,跟其他星球的卫星没有任何区别。但如果它只是这样静静地围绕着暮色星旋转的话,那它的存在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或许它是为了监视暮色星。可对他们来说,一个低等文明又有什么监视的必要呢?抑或是为了保护他们?但战争来得如此频繁,却从来没有看到他们插手过……
现在他们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除了魔法世界,除了地球文明以外,还有其他的文明存在,而且他们已经找上门来了。
“我们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不招惹他们。”贝齐说,“我想,那古怪阶梯的存在只有一个目的为了让我们敬而远之。他们用了一种最直观的科技成果告诉所有前来探测白月的人:我们的科技水平已经到了你们无法到达的高度。”
那个用干尸做成的阶梯,在两人的大脑中阴魂不散。而贝齐给出的解释似乎成了最为合理的一种:那是一座处在三维和四维世界中的阶梯,对方已经拥有了开启高维世界的能力。而且他们强大的实力并不只体现在那个阶梯上,泽尔怀疑他们之所以没有测出白月横向的距离,或许是因为白月是空心的……无论是暮色星还是静星,没有任何人或组织可以做到这一点。
窗外的广场上,希亚望着来往的行人,静静地发着呆。很多人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目光会不由自主地看看她,阳光下的她显得圣洁而美丽。贝齐静静地望着她,想起了十年前的自己。
“还是主教大人考虑的周全,是我疏忽了。”泽尔说。
大士星依旧温暖地照耀着大地,但那些存在了无数岁月的安全感却消失了。贝齐意识到他们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另一个文明的监视下,她知道暮色星并不是安全的,如果有人突然想要保护暮色星,那至少说明还有其他人想要伤害它。
“我们对白月的这些想法,无论正确还是错误,都不应该泄露给第三者,这是为了保护我们自己。”贝齐说。
“我明白!”泽尔说。
泽尔在傍晚时分乘坐战舰离开了萨拉古其,他还要回到前线去。虽然那里的战况自几个月前就已不再那么激烈了,但他还是得率领神使巩固防线,以防敌人突袭。
静星联盟已经陷入了绝境,有传言说他们已经抛下了他们的人民,返回了静星。但这些消息并没有得到证实。尸体不断地从其中被搬了出来,填埋在不远处的沙漠。他们中很多人并不是死于暮色星军队的袭击,而是死于饥饿和流行病。
在执行探测白月这个任务之前,贝齐就从达斯那里知道了静星联盟占领的一座城市发生了叛乱。一些平民袭击了军队驻地试图夺取物资储备。十几名神使被杀死,但叛乱平定后,上千名平民被公开处以极刑。
然而神使对平民的杀戮,并没有因为那一千多名平民被处死而停止。他们杀害了很多受伤的平民,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搜刮了很多物资,而静星联盟却保持了沉默。
贝齐无法想象,一个比暮色星更为发达的文明最终却开始走向野蛮。那些无数个时代以来积聚的思想财富随着物质财富的匮乏而走向了衰落。
沙尔曼都在那次叛乱过后曾联系贝齐,希望能够联手发动一次总攻。但贝齐并没有同意,既然静星联盟已经走到了尽头,那就让他们自己屈服。投降远比被征服更为凑效,因为那意味着他们已经放弃了希望。
沙尔曼都并不同意贝齐的观点,但他不能改变她的看法。一怒之下他对静星联盟发动了进攻,但和之前的无数次战争一样依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现在,沙尔曼都感觉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了。十多年的战争几乎耗尽了红月教的一切,低迷的士气、迁徙的难民、倒塌的房屋、随处可见的尸体……他从红袍神使的口中听到了白月教的情形,稳定的经济发展让他嫉妒不已。
他知道,白月教的实力已经超出了红月教,而这所有一切的恶果,都是他亲手造成的。沙尔曼都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干枯的容颜,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老了。
“你们说,我是不是太过专制了?”他望着镜子,对身后的红袍神使们说。
红袍神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沙尔曼都有些怀疑红月教体制的合理性了,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产生这种困惑。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红月教的体制是优于白月教的。现在,或许是应该向白月教学习的时候了。
“你们怎么不说话?”沙尔曼都问。
“没有!”一名神使说。
所有神使都朝他看了过去。
“怎么说?”沙尔曼都看了他一眼,问。
“我不知道教皇大人为什么会问这样的话。不管怎样,这十年来白月教一直在学习我们。”神使说。
“学习我们?”沙尔曼都笑了一下,“你这个说法很新颖,不过你没有看到本质。”
所谓的学习,当然说的是贝齐从元老会夺权的事,这十年时间,白月教元老会在很多方面形同虚设这确实是事实。可他们民主的体制却依然完好存在,尤其在平民之中,这种体制创造了太多优秀的人才。譬如平民观星师的大量出现,无时无刻不在说明这一点。
“我想我们也应该学习学习,至少应该首先解决平民和神使之间的地位问题,他们应该是平等的。”沙尔曼都思索着说。
不管是白月教还是红月教,平民的人口远大于神使。这十年来,如果单纯只依靠神使,红月教或许早就失败了,正是大量的平民用他们的牺牲换来了暮色星即将到来的胜利。
而经济的发展似乎更离不开平民的参与,只有调动他们的积极性,红月教或许还有救。
红袍神使们静静地看着沙尔曼都,他们没有想到沙尔曼都会在年老的时候忽然想要做出改变。
“你们马上去将元老会的成员召集起来,不仅仅是教皇宫里的元老,散落在各地的都要召集起来。”沙尔曼都说,“就说红月教要召开紧急会议。”
红袍神使们领了命,一个个从教皇宫走了出去,只留下沙尔曼都一人还站在镜子前。
他依旧看着镜中的自己,陌生的样子让他吃惊。他从来没有好好地观察自己,不管是脸上的疤,还是残缺的右手。
其实对于体制的问题他并没有真正地下定要做出改变的决心,而且这绝不可能在朝夕之间就可以完成有一些人一定会跳出来,极力阻挠他,甚至不惜在这混乱的时代推翻他。但他再也不能让红月教堕落下去,至少在死亡到来之前,他应该让红月教步入正轨。这样的话,至少心里会舒服一点吧。
他叹息一声,朝教皇宫外走去,那里的光线比这里好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