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沿着长满草的街道朝遗迹内部走去，那条路上铺满了各色的杂草。透过那些杂草，展桐看到这条路上满是灰尘，她发现这条道路并不是砂土和沥青等混合料铺就的。坦桑斯等人在那条路上留下了一连串脚印，展桐看到在那些灰尘下面，这条路如镜子一般明亮。

“这是？”展桐看着脚下，有些惊讶。

“这是某种液态金属，看起来很光滑，走在上面的感觉并不怎么明显。”坦桑斯说，“这颗星球上大多数建筑都是液态金属的，这或许也是它们可以保存下来的一个重要原因。”

“我不明白，液态金属应该难以保持这种韧性。”展桐说。

“这种材料比我们想象中要奇特。”坦桑斯说着，走到一堵墙壁前按出了一个手印，“即使是现在，我们也可以改变它们的形状，但是它很快就会恢复原样。”

在过去的1000年里，它们遭受了无数的磨难，但它们又坚强地恢复了原样，并以一种孤独的姿态保存着这个星球的文明。

“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控制这些东西的。”吴说，“过去我们甚至以为是这些材料帮助他们实现了进化，譬如他们用这种材料改造了自己的身体。”

但后来他们发现这根本不可能，即使他们确实可以用这种金属改变自己的身体，他们也无法得到更高级的进化。

展桐看着周围那些建筑，其中有一些是民居，有一些似乎是某种机构。透过各种形状的窗户，她看到了一些屋子里精美的装饰品。但大多数屋子里到底有什么她没有看清，一些植物从各个窗户里生长了进去，遮蔽了室内所有空间。

“如果这种材料可以让他们面对更为严酷的环境，或许真的可以进化。”展桐说。

“那只会加快他们的扩张。”吴说，“就像你们的冯诺依曼机器人，如果它们无法获得0711一般的智慧就永远无法得到进化。”

“但冯诺依曼机器人越多，进化的可能就越大不是吗？”展桐问。

“如果你反观你们人类的历史，你会发现推动其发展其实一直是少数人。”坦桑斯说，“绝大多数的人只是在维持这个世界的正常运作罢了。”

他继续朝前走去，说：“不过我很欣赏你的一点是，你选择让它们自己进化，而不是想方设法地要去帮助它觉醒。”

展桐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其实她并不是不想帮助，而是没有办法。

“既然这样，怎样才能进化呢？”展桐问。

“这也是我们一直在问的问题，”坦桑斯说，“为了找到这个答案，我们已经浪费了很多年。”

坦桑斯想起了过往岁月里发生的那些事，想起了和他一起并肩战斗的许多人。现在他们中大多数都死了。

“为此我们寻遍了银河系，但除了低等文明和灭绝的文明，我们一无所获。”吴说。

“我们将目光放到了更高维的世界，而且我们也进入了那里。”坦桑斯说，“我们在其中穿行了一段日子，但很快便不得不离开那里。”

“为什么？”展桐问。

“大多数人的身体都出现了一些问题。”坦桑斯说，“充斥在四维空间里的物质伤害了我们的身体，即使我们呆在完全封闭的飞行器中也无济于事。”

其实展桐对这些暂时没有兴趣，她想知道的是那个维度中有什么。

“我想我们可以一同前去看看，你将看到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坦桑斯停下脚步，朝前方看去。

展桐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平台。在这个平台上竖着密集的黑色柱子，它们的高度由外到内逐渐升高，呈现出一种极为柔和的美感，平台中央的柱子最为高大，展桐猜测它有100米高。这些柱子上闪烁着淡淡的蓝色光芒，在红色的阳光下带着让人目眩神迷的光彩。

“这是什么？”展桐猜测这是类似神庙之类的建筑。

“发射平台。”坦桑斯说，“他们应该就是从这里离开的，至于去了那里，这里没有任何记录。”

虽然展桐不知道这个发射平台是如何运作的，但她觉得这艘飞船应该非常巨大。

“他们的飞船并不大，甚至比你们人类的穿梭机还要小。”坦桑斯看着展桐，笑了笑，“经过一番努力，我身后这两名科学家已经复制出他们的飞船了，我们现在就乘坐他们的飞船离开这里。”

“我们去哪儿？”展桐看了一眼吴，她记得吴曾经说他们会去地球附近。

“我们得去找我们的飞船，”坦桑斯说，“离开了那东西我们那儿也去不了。”

坦桑斯告诉汪洁，在路上的时候，他们将用最快的速度变成展桐的模样，成为意识体。

“只有成为意识体，我们才能够安全地进入四维世界，而且也才可能不被图鲁星上的神秘物质杀死。”坦桑斯说。

而在他们改造的过程中，展桐将接管飞船。

“你们不怕我动手脚？”展桐问。

“当然怕，但你动不了什么手脚，他们对飞船进行了极为复杂的加密。”坦桑斯说，“感兴趣的话到时候你到飞船控制系统里面去看看就知道了。”

展桐知道这是一个学习的机会。既然对方说了，她一定不会错过。

坦桑斯走到那个发射场旁，伸手在其中的一根黑柱上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眼前的几根柱子开始旋转起来，接着就像被带动了一样，那几根柱子周围的柱子也开始旋转。没过多久，平台之上的黑柱都开始徐徐旋转起来。

它们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只剩下一堆黑色的影子。但那些柱子的高度显然正在降低，就像要钻到平台下方去一样。

“出来了。”坦桑斯指了指柱子上方的天空，说。

展桐惊讶地看到一艘飞船出现在了那些柱子上方，它的体积确实不大，看起来就像一辆卡车一般大小。

“飞船被藏在了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只有通过启动这些装置才能将它们牵引过来。”吴看着展桐，说。

黑柱消失在了发射平台下方，飞船缓缓地落了下来，同时打开了舱门。

“走吧，”坦桑斯说着，率先走进了飞船中，展桐和吴紧随其后走了进去。

这艘飞船比想象中还要小一些，展桐一眼就看到了停在眼前的5个休眠舱。

“除了休眠舱和维生系统，飞船剩下的部分就都是动力装置了。”吴说。

展桐知道飞船越小便越是便捷，但她没想到这艘飞船比穿梭机还要小三分之一。展桐不相信这种规模的发动机会有很大的速度。

坦桑斯坐在了休眠舱后方的椅子上，在椅子的扶手位置按了几下。全息影像出现在了休眠舱上方，上面显示着这颗星球在银河系里的位置。

“好了，我们要出发了。”坦桑斯说着，按下了一个黑色的按钮。

飞船开始垂直起飞，没有任何噪音和颠簸，就像之前停留在地面上时一模一样。全息影像里出现了飞船外部的实况。展桐看到他们已经出现在了云层上空，透过云层间的缝隙，她看到了他们刚才进入的遗迹此时它正变得渺小。

下一秒他们来到太空中，飞船在短短的十秒钟内完成了加速，义无反顾地朝太空中飞去。身后的红矮星几乎在一瞬间就变成了一个肉眼不可见的点。

“坐吧，黑暗的宇宙没有什么可供我们欣赏的。”坦桑斯闭着眼，就像在冥想。

展桐坐在了他对面。

“就我们几个人吗？我记得吴之前说，你们还有1600人。”展桐说。

“其他1596人已经跟着保守派前往大麦哲伦星系了。”坦桑斯说着，睁开了眼睛。

“什么？也就是说，激进派只有你们四个人？”展桐问。

“对，不过我们不需要那么多人。”吴说，“人数的多少对我们来说不重要。”

“但如果你们……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们都死了，那流浪者文明也就没有了，不是吗？”展桐问。

“你说的没错，但我们没有那么脆弱。”坦桑斯说，“要知道我们和人类文明此时面对的情况并不怎么相同，即使我们正在被贝特亚特文明剿灭。”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即使我们这1600人全都死去，我们也有办法让我们的文明在这个宇宙中延续下去，我们现在需要的只是出路。”

“这样说图鲁星对你们造成的威胁并不大，对吗？”展桐问。

“不，他们已经对我们造成了很大的威胁。”坦桑斯说，“他们很有可能会让我们陷入绝境。”

展桐看着眼前这个人，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自相矛盾的话来。

“这么说吧，我们必须要在他们之前找到出路。因为如果他们找到了出路，我们的出路一定会被阻断。”坦桑斯说。

展桐终于有些明白他的话了，不过和这个人说话让她感觉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