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林老告别后,隆一进屋,就看见那瘦小男人跷着腿,嘚瑟地坐在大厅沙发上。
后者一见面,便很没礼貌地指了下他的脸问:“来住宿的?”
隆对此倒无所谓,不以为意地回问道,直入正题:“我听说这里只剩一间房了,它在哪个位置?”
男人不满于对方把自己当侍从的言行,用力地微笑着,瘆得慌,笑面虎般,没好气地回:“你不会自己去找么?一共就两间仓库,你每一间都看一看,总有一间是你的住房。”
隆默默地与他对视几秒,仍未生气,只是徒有形式的致谢:“谢谢。”
随后,他从瘦小男人面前走过。
而后者正好盯上了他腰间的钱袋,习惯性地伸出手。
但他即将碰到那个小包裹时,便被隆扼腕制住。
隆眼里透出一丝敌意,漠然发问:“什么意思?”
男人叫嚷道:“按规矩办事的意思!”
隆轻轻皱眉,手上也不断加力。
男人吃痛,但没哀求,反而更加嚣张:“我劝你小子最好老实一点…老子可是‘野狼团’副团长,黄鼠!杀过人,也见过血,而像你这样自以为是、无所畏惧的人,我见的多了,他们最后的下场…一个比一个惨!”
“那你应该挺憎恨自己的亲生父母吧?人如其名,诚不欺我。”隆仍未松手,又施加了一成力,几乎让对方的腕部血肉和骨头贴到一起,“但我不管你是谁,你不该打我、包括我在意的东西的主意。”
“所以我说了,这是规定!”黄鼠叫喊道。
“‘每位来客,在进门时,都必须把身上钱财交给前台保管’!”
他接着喊道:“不信你去问那院门口的死老头,这规定是不是真的,而我是不是前台,你看他敢不敢说个‘不’字!”
“那他现在若是命令你们这帮人收东西滚,你们敢不敢说个‘好’字?”隆笃定这是无理取闹,寸步不让。
“而且打算偷我钱的不是林老;”
他甩手把黄鼠推回沙发上,冷眼补充道:“而是你个贼眉鼠眼的家伙。”
说完,隆回过头,继续前进,开始寻找那个留给自己的房间。
而他靠近拐角,正要转弯走入时——
黄鼠气喘吁吁地揉着手腕,不知死活地、狡笑着发问:“我在你身上闻到了一股芬芳的体香,你还带了女人来是吧?”
隆只差一步进入走廊,却顿停,转头,眼神骇人。
那贼眉鼠眼的家伙接着沾沾自喜道:“而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她十有八九,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所以?”隆冷声问。
“我开始期待了,期待你怒不可遏,却只能无能狂怒的样子;”
“还有些兴奋,”他慢慢收紧双腿,淫笑着补充,“有什么事能比这更让人快活呢?”
隆清楚他暗示的是什么,同时,已然怒火中烧,毫不犹豫地动手。
“嗖!”利器破风声,即刻响起。
黄鼠下意识地斜过身。
“咚!”
隆半秒前双手还垂放着,可半秒后,右手停滞在了投掷完某个东西的动作上。
黄鼠心惊肉跳地瞥了眼侧方的墙,随后,不禁庆幸于自己还好及时闪躲了下。
只见门框旁的壁画上,一把弯刀钉在了画作中心,半边刀刃都没入了墙壁里,连带着画纸都从接口,深陷进去。
黄鼠认得出来,这是他自己的佩刀。
他先前还想偷这小子的钱,现在反倒是后者,不知何时,先行夺走了他的刀。
“我讨厌争执;”隆缓缓放下手,面色冷峻道。
“但不代表畏惧。”
他紧接着说道:“我对此也只有一句奉劝;”
“别惹我。”他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黄鼠已经没底气顶撞,只能目送隆离开。
但他现在怂了,不代表他真的怕了隆。
这一时的不快,他势必报仇雪恨。
挖掘机器轰隆作响了最后一轮,随后彻底关闭。
简陋的工地,做做样子的围栏围绕着结构简单的机器。
刀疤是饿狼团团长,自然也是这里的话事人,头戴安全帽身穿工装的“工人”们,都是他的部下。
他身材魁梧,眉宇如狼,留着象征城府深手段狠的络腮胡,但全程没出手帮忙。
他只是看着部下们来来去去,先把资源倒入储气罐里,再匆匆忙忙地把铁罐搬进临时搭建的仓库里,整齐有序地排列。
一名高高瘦瘦的部下迎面走来,冲他提了下帽檐敬礼,然后说道:“今日份的天然气已经采集完毕,那机器已经烫得发红了。”
“没再发生搬运事故吧?”刀疤斜眼,意味深长地问。
部下下意识地瞟了眼侧方较远处的山林里,歪七扭八的尸体,有些忌惮地说:“当然。”
他紧接着补充:“唯一的问题是,底下已经没剩多少天然气供我们采集了;”
“最多一周,”他竖起食指,“再过一周,我们恐怕就得兑现诺言,离开此地了。”
刀疤咧嘴笑笑,不怀好意地问道:“小子诶,这座山里储藏的物资,不止有天然气,对吧?”
“可我们是商人,”部下低头弯腰,毕恭毕敬地说道,“至少您当时是这么对那老头说的。”
“我们当然是商人,所以我们追名逐利,理所应当。”刀疤理直气壮地说,“但你别忘了,我们说白了,也就是倒卖资源的不法团伙。”
“您的意思是?”部下低头不动,偷瞄过来。
“我从小就是一个坚决满足自己欲望的人,什么日子舒服,我就怎么过。”刀疤开始娓娓道来,“十五岁的时候,我和或亲近或陌生的同龄人组团去游山玩水,我看上了一个男生们都喜欢的、发育较早的姑娘,更享受那种被所有同性嫉妒的感觉,于是在当晚,我占有了她,尽管付出的代价是变成罪犯。”
部下惊讶地抬头。
“而在我二十岁那年,一个生活条件优越的老友,在我刑满释放后,邀请我到他手下工作。我最初疑惑他为何要主动接纳像我这样罪不可赦的人,后来我发现,他原来干的也是见不得光的、倒卖人力的勾当。”
“这是一桩有时不用费多大力,便能收获万金的生意,我不甘心自己只当那个老友的代言人,我认为自己才应该是那个纸醉金迷、百花环绕的大人物,于是我抓住机会背叛了他,并把他连人带亲信一起赶尽杀绝。”
“我当了三年他的代言人,很多买家甚至部下都误以为我才是真正的老板,这也让我取缔老友时,更加轻而易举,至少手上不用沾太多血。”
“但人力商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在这乱世,有太多不确定因素。”
“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一桩、也是我作为幕后老板时的最后一桩生意,一笔很大的生意。”
“我本该一如既往的财源广进,但后来得知噩耗,运送途中出了岔子,所有货物都被一队匪徒给劫掠了。”
“那时我才知道,在这乱世中活得最逍遥自在的,不是看淡生死的恶人,也不是一掷千金的商人,而是无恶不作的匪徒。”
“货物被劫,而对方已经付了钱,我一下子从地位显赫的幕后老板,变成了暴露恶行的、命值千金的悬赏犯。”
“但这又给了我机会,既然已经洗不白身名了,那我就索性把这恶事做到底。”
“我花了一半财富去招募一些和我同样罪孽深重的人,杀光所有对我图谋不轨的人后,又花掉了另一半去建立团队。饿狼团因此而来,也自那以后,我什么生意都干。”
刀疤耸耸肩,轻描淡写地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从未把承诺这玩意放在心上。”
“如果当寄生虫能让我们每个人都遨游在钱海里,那我们就当这害虫。”
他继而补充,眼神毒辣:“吸那老头的血,吸这片珠山宝地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