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岳母病倒了。我拿着爱妻的遗信正在感慨万千的时候，星儿就哭着跑进房间。

“外婆犯病了！爸爸，你快去看看吧！”

我惊吓的头皮发麻，冲了出去。

岳母的心脏病似乎犯了，捂着胸口，脸憋得发青，在床上呻吟不止。我连忙从岳母的包里翻出救心丸，倒了一杯开水，让岳母服下。吃了药之后，岳母的脸色没有那么可怕了，可是还是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爸爸。外婆不会有事吧？”星儿刚失去了母亲，很担心会再次失去外婆。

“没事的……”我宽慰地拍拍女儿的头顶，拿出手机拨打了120急救中心。

岳母被送进川大附属医院后，就在急救室进行紧急救治。我和女儿孤立无助地坐在急救室门外的长椅上，焦急地等待着。这间位于门诊大楼二楼的急救室，我并不陌生。二年前半夜12点46分，我接到爱妻单位同事的电话，说是爱妻在加班时晕倒了。我赶紧把星儿送到了岳母家，然后第一时间奔到这家医院。当时，爱妻也是在这间急救室进行抢救。林欣被救过来了，但却被直接送到了住院部。两天之后，经过肿瘤科多名专家，教授的会诊，林欣被诊断为胰腺癌晚期。如今岳母躺在同样的急救室，同样的病床，这难道是宿命吗？我心一抽一抽的绞痛――我答应过爱妻要照顾好岳母和星儿。如果岳母有什么万一，我怎么能对得起刚刚过世的林欣？

我越想越怕，眼泪不争气地一个劲地流，我颓然地捂着脸，不让身边的星儿看见我的泪水。

“爸爸，外婆会没事的……你别担心！”星儿好像是大人一般拍拍我抽动的肩膀。

我擦擦脸上的泪水，看着一脸稚气的女儿，“……”

“外婆只是太累了，睡一觉就没事了！”星儿眨动着亮闪闪的眼睛，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她母亲。

“星儿，你……长大了……”我摸着女儿的头发，本来应该是我安慰她，现在却是反过来了，“这些话是谁教你的，外婆吗？”

星儿摇摇头，“是妈妈教我说的。前天妈妈告诉我，如果妈妈不在了，爸爸会很难过的。妈妈说，我是个大孩子了。要是爸爸太伤心了，我应该好好安慰爸爸……”

这一定是爱妻有了不好的预感，在向五岁的女儿交代后事，我的鼻子又开始发酸了，“妈妈……还对你说了什么？”

“妈妈还说：她只不过要去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很美，叫天堂，所以，我和爸爸都不应该难过，要为她高兴……妈妈说的是真的吗？”

“是……妈妈是去了天堂……”

“天堂象什么样子？有游乐园，碰碰车吗？”

“有，星儿喜欢的东西，天堂都有……”

“我也想去天堂，我想去见妈妈……星儿想妈妈了！”到底是孩子，星儿说着说着眼睛又开始泪汪汪的。

“星儿，别着急，总有一天你也会去天堂的。爸爸，外婆都会去天堂的。到时我们一家又可以在天堂团聚了！”

星儿轻轻地点点头，“我想看星星。妈妈说，她在天上，变成了一颗星星，我要是想她的话，到了晚上就去看她……”

“好！等会儿，爸爸给星儿买一个天文望远镜，晚上你就可以见到妈妈了！”

星儿脸上浮出笑容，“嗯。我要和外婆一起看。外婆见到妈妈病就会全好啦。对吗？”

我默默地点点头，“是啊……”

柳絮推着装满药品的小推车经过这里。她看见我和星儿很惊讶，连忙走了过来问道，“江老师，星儿，你们怎么在这儿？谁病了？”

柳絮今年24岁，是肿瘤科住院部的护士，照顾林欣有两年了。她和我们一家都很熟。

林欣很喜欢这个长相甜美，心地善良的姑娘，认她做了自己的干妹妹。说起来林欣过世以后，柳絮真是帮了不少忙，从办理死亡证明，联系殡仪馆，都是她一手操办的！

“柳姐姐，是外婆病了。医生正在里面给外婆治疗，医生不让我们进去。柳姐姐，这可怎么办啊？”星儿见到了柳絮就如同见到了救兵，向她哭诉起来。

柳絮安慰地拭去星儿脸上的泪水，“星儿，别急。江老师，我这就进去看看，你们在这儿等着我！”柳絮说完仗义地把推车靠在墙边，信步走进了急救室。

“爸，柳姐姐来了，你就别担心啦！”

我悬着的心平稳了一些。柳絮虽然不是什么妙手回春的神医，可是她至少可以很快为我们打探到岳母的病情。这对于焦急等待，茫然无助的病人家属来说就是一剂神效的安魂汤。

五分钟之后，柳絮走出了急诊室。

“江老师，星儿，你们放心。范老师已经没事了。周医生说，范老师就是伤心过度，再加上劳累，缺乏休息，引起了心脏不适。周医生已经对范老师进行了吸氧和降血压治疗，目前范老师的病情已经稳定，没有什么危险。在医院再观察和治疗两天，如果没有什么大碍就可以出院了！”

我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柳护士，谢谢你。”

柳絮摆摆手，“没什么。我还有二个小时就下班了。到时我会去病房探望范老师的。星儿再见！”

“柳姐姐，再见！”

柳絮冲我们挥挥手，推着小车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