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房子就这么顺利地卖出去了。对方先预付了30％，共183万的款项。约定的交方日是30天，余款也将在房屋交割日那天全部付清。有了这笔创业基金，我我就可以踏上重新创业的艰难里程了！

岳母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也出院回到了她在川大教授楼的家里。为了让我安心创业，岳母起初打算把星儿接到了她家里。但是我坚决反对。我的理由很充分――岳母大病初愈，再拖累个孩子，我怎么能忍心这么做？我慌称会让我姐来成都帮着照顾星儿。岳母见我这么说，也没再坚持。可实际上，我姐多年的风湿性关节炎已经恶化，行动非常不方便，根本就不可能过来帮我照顾星儿。我这么说只是为了宽慰岳母。

话说回来，岳母的情况才让我真正担心。她心脏不好，又刚刚丧女，一个人拖着病躯怎么生活呢？我答应过爱妻要替她尽孝。所以，我提议等我们搬了新家之后，让岳母跟我们一起过，这样的话，岳母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以第一时间知道。但是老人拒绝了我的好意。岳母一个人住惯了，不习惯跟孩子们住在一起。就算是林欣在世时，岳母也只是一个星期过来一趟，更何况现在林欣不在了，跟她一直瞧不上眼的女婿同在一个屋檐下，她心里该多别扭啊。我很理解岳母的心态，就没再坚持，但还是悄悄通过一个我们小区旁边的家政公司，帮岳母找了一个保姆。有人在岳母身边，我也放心一些。

万事开头难，家事加上重新创业，我要处理的事情很多，真是千头万绪。我先是给星儿转到了我们小区内的幼儿园，即节省一笔开销，又便于每天的接送。这天，送星儿去了幼儿园之后，我就回到了家里的书房。我现在喜欢在书房工作，因为这里有爱妻的气息，我可以时时刻刻都感觉到爱妻的存在。就像是现在，我坐在宽大的书桌前，打开我的手提电脑，罗列创业的事项清单时，爱妻就半依在沙发躺椅上，悠闲自得地看着书。我这是幻觉吗？如果是幻觉的话，我希望它永远也不要破灭！

爱妻在世时，我在工作间加班晚了。爱妻会给我煮宵夜，端进工作间，陪我一起吃。爱妻在成都的国腾证劵公司担任高级投资经理工作。有时接手一个投资大项目，爱妻也喜欢把工作带回家里。我们挤在书房内，我坐在沙发躺椅上，用手提电脑编程；妻子就在大书桌后面，面对着铺满桌面的材料，在电脑上撰写项目计划书。工作累了，我会为爱妻泡一杯香浓的咖啡，爱妻会为我按摩麻木的颈椎。

有爱妻的陪伴，这种感觉真好！

“……”

如今重新创业，爱妻依然相依相伴，我并不是孤军奋战，这让我对未来惶恐不安的恐惧心，减轻了大半。

我在电脑上拉列着清单：第一，搬家。房子卖了，我们有一个月的时间，打包行李，腾空房子。我和林欣在市中心展览馆附近有一套三居室，88平方米的住房。那还是林欣怀了星儿之后，我们俩付了首期，贷款买的。这套房子离林欣工作的锦江宾馆和我工作的天地网络公司都很近。每天步行20分钟就到各自的工作单位了，省去了挤公共汽车的烦恼。所以，虽然这套住宅的要价很高，一平米要2万5千块钱。林欣还是毫不犹豫地咬牙签下了购房合同。

当时，我和川大的三个校友在为天地网络创业打拼，大把烧钱。我能拿出的余钱实在可怜。房子的首期和贷款大都是林欣在付。她当时在投资基金的工资，奖金加起来远远超过了我当时那个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的创业者！爱妻承担了大部分的家用，一直默默地支持着我创业。可是就在我创业即将成功――天地网络就要获得大笔的风险投资并在美国纳斯达科上市――的前夜，爱妻却病倒了！我贱卖了全部股份，陪着爱妻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我不后悔。只是在心里替爱妻哀叹：她陪我一起经历了创业最大的磨难和艰辛，却未能享受到创业最后的果实！老天爷实在是不公平！

房子不用再找了。我们在展览馆的的这套房子，出租给了焦点市场调查公司做员工宿舍。这家公司的老板是林欣经济管理学院的校友。合同一签三年。三年后就由固定期限，变为不定期的租约。户主和租户双方都有权解除租约，只要提前30天通知对方即可。这样的话，我只要给爱妻的校友张老板写封邮件就可以了。大家都是熟人，朋友，于情于理，想必张老板都会理解的！

至于搬家，提前三天找一家搬家公司就可以啦。高明方也说啦，他们公司和好几家搬家公司有合作关系。如果需要，他会亲自做出安排。

搬家的事解决了。下面要面对的就是创业这个大难题。从哪儿开始呢？我抬起头，看着还在读书的爱妻。

“你分神啦！”爱妻放下手本，轻声地提醒道。

“我在思考！”我脸红了。

“狡辩！”

“我说的是真的……我在思考该如何……把便民服务网站……搭建起来……”

爱妻似乎相信我的解释，“你们当初成立天地网络是怎么干的？”

我歪着头想了一下，“我们当初是三个人，我，王健，李海。网络支付的点子是王健和李海先想出来的，他们看中了我的技术能力，就拉着我入伙，于是我们就决定凑在一起一起创业。公司最开始就我们三个人，都是搞网站技术开发的，后来陆续招聘了办公室，财务主管，客户开发等人员……”

“那你就从人员招聘开始。一开始人员不要太多……”

我在电脑上打出了“人员招聘”四个字。

“一开始，技术开发是最重要的。虽然这两年你已经开发出了网站的初级版，但是要完善整个功能和页面，你还需要一个得力的帮手……”

我在电脑上打下了，“技术总监”的职位。

“还要有个办公室兼前台，帮公司管后勤，处理杂事……”

我在名单中列出了“办公室主任”的职位。

“客户体验和开发也要同时进行，”我补充道，“软件技术的完善要根据客户体验的反馈进行修改，所以客户的拓展要同步进行！”我又加上了“客户总监”的职位。

“你们搞技术出身的，往往容易忽视融资这个关键环节……你们天地网络创业时犯过这个错误……”

爱妻一本正经地数落着我，让我想起了两个月前，我和爱妻在病房讨论我再次创业的那个场景。爱妻说的话和现在一模一样：“你们天地网络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很排斥融资和风险投资资金的介入。你们生怕外界资金的介入剥夺了你们在公司的话语权和主动权！不错，资本家的钱不是免费的午餐，他们肯定会提出种种苛刻的条件，甚至是对赌条款！不过，事情都是两方面的。你们毕竟得到了创业急需了大笔资金。有了这笔资金，你们就可以让公司迅速发展壮大，少走弯路！天地网络用了五年时间才认识到这点！便民服务网不能再走这样的老路！”

我当时不太理解爱妻的意思，“在网站还没有完善，具有相当客户的基础上，恐怕没有那个风投会对一家刚成立的小公司感兴趣！”

“互联网创业是一个极度烧钱的行业。500多万的起始资金，最多也就只能坚持一年。所以，江涛，你要明白，你只有一年的时间把公司做起来。当然，这不是说一年后，你们就要实现赢利，这不现实。可是，这一年你们必须要开发出所有的网络功能和软件，必须要有相当的客户数量，吸引那些风投对你们的项目感兴趣。否则的话，500万花完了，你们就无米下锅，最好的情况就只是找个下家贱卖掉。90％的创业公司都逃不脱这种命运！”

“那我们该怎么办？”从本质上说，我就是一个软件开发工程师，对金融融资的事情一窍不通。好在爱妻是风险投资行业的资深行家，她可以为我指点迷津。

“你应该找一个有风投背景的CFO，同时让他（她）负责客户开发。虽然一开始招进这么一个人有点大材小用。不过，她会从风投的角度，给你提出公司一年内的发展战略和目标，并会公司初具规模之后，第一时间融到继续发展的宝贵资金。”

“不用找了。林欣，就是你吧。你也别做什么CFO，你就当CEO，大老板！我给你打工，负责技术开发……”

爱妻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惨笑，“我也想，可是……”

我真的爱妻要说什么，赶紧伸手捂住她的嘴，“没什么可是。林欣，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实现爸爸的理想！”

爱妻当时没说话，只是哀怨地看着我。千言万语，都藏在她深邃的眼神之中了。

“……”

我的眼睛湿润了――沙发躺椅上空空荡荡，爱妻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消失不见了。我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在公司草创的名单上，又添上CFO（首席财务官）的职位。我盯着这短短的四个人创业名单，心里空落落的。万丈高楼平地起。要创建一流的公司，首先就必须要有一流的人材。可是，从哪儿去找到顶尖的人材呢？办公室主任（行政总监）还好说，公司刚成立，需要处理的事情不多，只要有个勤快，肯干的人就可以胜任。可是，技术，客户总监肩负着开疆扩土的重任，这两个人员一点都马虎不得。我在计算机行业工作多年，又和校友创业6年，对于找到合适的技术总监的人选，我还是有些信心。不过，客户总监，特别是爱妻强调的关乎公司一年后生死的CFO的人选，我却是两眼一摸黑！我从哪儿能找到这两个顶尖的人材呢？就算是通过猎头公司，也是困难重重。先不说要付给猎头的大笔费用，就说公司目前的草创状态，我能给他们开出什么样的薪酬条件？顶尖的人材凭什么要屈尊到我这个看不到任何前途的小公司来？！降低招聘标准？

二个月前，我和爱妻曾经讨论过公司草创人员的事。我实事求是地论述了招聘的困难。

爱妻当场就反驳我：“江涛啊，你是经过创业的人。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从本质上说，公司的实力不是资金实力，产品创新，和技术含量，而是人材储备！有了好的人材，就算你是从零开始，也会创造出一个伟大的公司。苹果公司的创始人乔纳森说过一句话：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我带走苹果的这些人材，我就可以白手起家再造一个苹果。江涛，在创业的核心人员上，一定要宁缺勿滥！千万不要凑合！你今天凑合了，日后赔的就是不金钱而是可能葬送掉你的整个事业！”

我知道爱妻说的都对，可是林欣啊，林欣，有哪个一流的人材现在肯从零开始和我一起创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