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正旺。玩闹的男女女女够欢。
“喝不下了,不喝了不喝了。”场中,好几个人已经出了醉态,纷纷方向下手中的酒壶。
“这酒也赖,你们不行,一个都不行!”大妈表情玩味,把一伙大老爷们说到无地自容。
“以后你跟这娘们玩了。她输了便说咱几个大男人欺负她一个弱女子,咱输了她却监督一滴一不能跑。”
“是啊是啊,赢了受罪,输了倒胃。”
大妈不爱听了,“说啥来着?我不在场,你们喝得有意思么?”
醉汉曲指头向晨小刚离场的方向,“诺,这就是你的意思?要是个个被你搞死搞残,明儿没人狩猎的话,看你们这些娘们儿吃土去。”
“怪我咯怪我咯?还不是你逼迫他多喝你那份儿!你这是十步笑百步。”
幽暗里,晨小刚猫腰,喷出一大滩酒水。末了,抹净嘴角残留的污迹,直起腰杆深呼吸调节情绪,正欲转身走回篝火旁,恰见梨树下一对正激吻的鸳鸯。
晨小刚怒火来得凶猛,三步作两步上前,抄起一根木棍二话没说便挥打下去,棍棒抽中正眯着眼热吻的两人的胳膊。只一棒,木棍便折成两段。
“啊!”
这忽然间的偷袭,吓得晨小佳尖呼怪叫,热吻中的双唇终于分离了。可悲的是,粘贴在一起的嘴,让傻蛋那吧唧吧唧的唇美得忘了刹车,使得晨小佳的牙齿将傻蛋的唇磕掉一丁丁肉儿。
“喔!”
唇角被磕少了块肉儿,傻蛋条件反应用手捂住嘴痛呼出声。黑暗中无法看清指缝逐渐殷红,却能感受到腥腥的味道。傻蛋舌尖轻舔,是残留在唇上的晨小佳的唾沫掺和自己磕破嘴角溢出的血液,腥中拌着怪怪的味道。
傻蛋满眼幽怨地望向小佳的哥哥晨小刚。
晨小刚怒目圆瞪自己的妹妹,大吼:“白天我刚警告你不许跟这货交往,你听进哪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啊?!”傻蛋抢先晨小佳切问。
“为什么?你不知道是为什么?到这儿来让我告诉你为什么!”晨小刚大发雷霆,一把揪住傻蛋的衣领,连拖带拽拉到场中的篝火前。
“各位长辈,这小子在坑蒙拐骗我妹妹,我打他不过分吧?”晨小刚大声的询问围着篝火的族人。不待族人搭话,便气得噼啪噼啪先扇傻蛋几个耳光。
“你问我为什么?真不知道吗?”晨小刚又狠狠扇傻蛋一个耳光,“耳朵打通了没?听好了!因为你爹是叛徒!你是我们族里的孽种崽子!你爹不单单是叛徒而且当年还杀害我爹!这是仇不是爱!我会将妹妹许给你吗?!我会吗?!你有个不良爹娘!所以你家不在村子里只能在岭上!而你,连我们族里的姓氏你都不配拥有!没有姓名的傻蛋!”
“不!不!”晨小佳无法接受,瘫软在地上抱头痛哭。
“不什么不!全族人都在这,你问问这些长辈们我说的是真是假!”晨小刚瞪着自己的妹妹大声吼到。
这话如同一枚银针,狠狠刺进傻蛋的身心。傻蛋眼神空洞,浑身皆麻木,似乎丢了魂儿。
晨小刚大发雷霆。末了,看着妹妹梨花带雨,晨小刚心也跟着刺痛,轻轻走到妹妹跟前,蹲下身子搂住自己的妹妹,温柔地说:“当年你太小你不懂,我比你大几岁我有记忆。爹被杀害娘痛不欲生,可叹没有实力报仇,娘扬言作鬼也要日夜诅咒他们。所以,娘抛下我们,娘自尽了。”
“瞒着你这么多年,其实是不想让你被这种糟糕的情绪侵蚀,让你能够像别的孩子那样没有烦恼地快乐成长。若不是你这次的选择,我们还想瞒着你一辈子。”
“别怪哥哥,傻蛋他正是我们仇人的儿子!你嫁给谁哥哥都会尊重你,唯独他,哥哥绝不同意。妹,别怪哥哥,别怪哥,好吗?”
说着说着,脸颊上涕泗横流。
傻蛋整个人在颤怵着。心在呐喊,魂在哭泣。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是这样?爹为什么要当叛徒?为什么要让我来背负这一切……
原本热闹非凡的篝火宴,此刻异常安静。望着悲怜兄妹俩,望着颤抖挣扎的小伙子,老人们无奈叹息。
族长扯下老脸走入场中,想给予安慰。
晨小刚收起面对妹妹的这丝温柔,起身对上族长的面目,吼道:“你闭嘴!心疼你外孙了是吗?”
啪!
晨小刚狠狠一巴掌扇在傻蛋的脸上,“我就是要扇你外孙!”
啪!
“你作为长辈却没尽到教育好儿女,我现在便要扇你外孙耳光什么的!”
啪!
“说啊,继续安慰啊!有本事仍旧不认你是个岳父,仍旧不认你是个外公!”
啪!
“有本事你还我爹娘一份公道!”
晨小刚指着族长,整个人疯疯癫癫,“若不敬重你是族长,若不在乎我们同族,若不担心妹妹无人照顾,我早提刀上岭,趁他病要他命屠他一家!”
族人没有谁吱声;傻蛋仍在颤抖、没有知觉;族长被吼得无言以对,不知所措看着这场景,帮理帮亲?身为族长袖手旁观?好纠结。
晨小刚一连扇傻蛋几把掌,一连吼了族长几句话。末了,一口气提不上来,酒劲闷胸,压制不住直接喷了出来,全吐在面前傻蛋的身上。
晨小刚马马虎虎抹去嘴角的污渍。或许是打累了,又或许是酒精折腾,晨小刚欲站直身,又跌坐在泥地上。抬起手看着已经折去一半的木棍,又看了看此刻脏兮兮的傻蛋,粗粗呼两口气,握在手里的的木棍渐拿渐矮,最终,还是放弃抽打,只将木棍仍进身旁的篝火滩里。
篝火不知人愁。为它添根木头,篝火似很兴奋更燃了几分。那跳动的火苗,仿佛是在欢呼雀跃。它岂懂,这根木棍先前是令人何等戳心。
晨琳挺个大肚子很不方便,却也一步步走到场中,挽住丈夫的胳膊柔声道:“小刚,跟我回家吧,你喝多了。”
晨小刚没搭话,是搭不了话。酒水已经吐完,却仍时不时在干呕着。
孕妇晨琳身体不便无法搀扶起丈夫,又没有族人愿上前来粘这晦气,晨琳只好先去替妹妹晨小佳抹干泪水,“妹妹,要坚强点。别哭了,来,跟嫂嫂一起扶你哥哥回去。”
晨小佳机械般木讷跟随晨琳,走到哥哥跟前将哥哥扶起。
扶起哥哥之时,晨小佳望向呆怠的傻蛋,望向挂在傻蛋脖子上的护身符。这个被哥哥吐了一身的脏兮兮的傻蛋,这个杀害自己爹娘的仇人儿子,这个自己曾爱得死去活来的少年,原来,命中早已注定自己与他是冤家。
晨小佳一把扯回挂在傻蛋脖子上的护身符。一次扯不下,接着又扯第二次、第三次,拴住护身符的红绳系得再牢,终究还是被扯断。
傻蛋从麻木中惊醒,抓住已经落入晨小佳手里的拴着护身符的红绳,拉扯着,“别拿走,还给我,把它还给我!”
握紧护身符,晨小佳泪如雨下。
“原来,我深爱的那颗星星,不是你,不能是你。”
走前,晨小佳回头深深的凝望傻蛋一眼,谁也不知道她这一眼代表着什么。也许是鄙视,也许是同情,也许是眷恋。在她转身离开的此刻,竟让傻蛋如此揪心。不过对于小佳而言,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本是欢愉的篝火晚会,却演变得如此沉闷。玩乐的人逐渐散去,仅剩少许几人没有离开。看着场中,思维在挣扎,帮或不帮都很难,伤,已然那么深。
傻蛋丢了魂儿,呆呆的看着篝火。相爱的时候比这篝火更激情,缘走的时候似这噼啪出的火星一闪即灭。
篝火已至尾声,木柴化作灰尘。我心,又当如何去缝补……
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晨小刚的话;瞳仁里,一直浮现晨小刚一棍抽散拥吻中的人影。没有眼泪,就像没有灵魂。
朽木不坚,一抽即断。
鸳鸯缘浅,俩心难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