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这端,火柴念叨无休无止。
墓地的另一端也响起嘘嘘碎碎。
奇也怪也。
墓地的氛围叫人压抑,任何动静都易使人浮想联翩。火柴初闻这怪异的声响,小小吃了一惊。
细听,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嘤嘤嘤的声响,似女子在抽泣,又似鬼魂在低吟。
“啥声音?”
竖起耳朵听,忽响忽寂,真揪心。
“闹鬼了?”
火柴一惊,撒腿就跑。跑了一阵子,觉得自己的举止不妥,胆识太浅薄。
“没弄清个所以然,若就这般被吓跑的,岂不是很窝囊?”
“墓地有如何?小爷我命硬!有的是能耐!连峡谷那般险恶之地都没能将小爷我带走,居居一所墓地能耐我何?”
“堂堂男子汉,正直健壮,阳气冲天,怕个锤子阴魂缠身。”
“就连名字也带火,小爷就是阴秽的克星,碍眼的,统统一把火噼里啪啦烧个干净。”
火柴如此念叨一番,鼓舞自己,壮胆折回墓地,朝墓地深处走去,欲探个究竟。
“嘤嘤嘤嘤。”
声音起,这墓地的氛围更叫人胆寒几分,火柴听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先前为自己打的气,在这怪异的声音袭来之时,犹如坍塌的堤坝,溃泄浤洪。
“不会是……真的闹鬼吧?”火柴心跳加速,心率都快超标了。
再听,疑惑不已。“咦?啥又没声了?”
“算了算了,还是赶紧走吧。这里是墓地,横死善终统统留在这里。”
单单拿上次出猎的那个例子来讲吧,死了那么多人,骨头零件都没一副齐全的,结果统统埋一块一并起个大坟,听说,墓碑上还有“傻蛋”二字呢!想想就有点不自在。
墓地,可不是个干净的地方。闹些咿咿呦呦幺娥子能理解尽量体谅,左耳进右耳出,少挂心上,别与之较真为好。
自己又不是咋子阴阳师,瞎搞个锤子呀。一则扰了墓地的特性,二则对逝者的不尊,弄不好,当心鬼魂压身,还是早早离开为妙。
火柴心里闪过诸个念头,挑个主意,风紧撤乎!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嘛。
“嘤嘤嘤。”
欲离开的时候,又是一阵声响转入耳里,汗毛都炸开了,胆子再肥也得紧缩。
火柴豁然回头,提刀的手尽是汗。细听,声音又寂静下去。
当火柴又迈步离开的时候,声响又起,而且此次声响拉得老长了。如此反反复复好几次。
“娘咧,今天是栽在这地儿了。”
火柴决定,一定要探出个所以然来。不探出个结果,纵然现在能逃得出墓地,可落下心病就不好整了。
被吓出心病,余生尚长,终日疯疯癫癫浑浑噩噩的活,还不如现在将胆子挂到刀子上。
妖魔也好鬼怪也罢,能劈就一刀劈了,斗不过就认命。若夭折,顶多为这块墓地添一缕亡魂。
真死在这,魂魄能和祖宗们共一席地,也算是认祖归宗,了却娘亲的一桩心愿。
火柴双手握刀,忐忑地朝墓地深处走去。
看见了。在前方,有一座新坟。
火柴慢慢靠近,发现新坟刨有个大洞。火柴更显紧张起来,颤颤巍巍一步一步往前移动,脚步岌岌微弱,丝毫不敢大意。
距离不远,却甚煎熬。
终于走到洞口,探头,往洞里看去。不看还好,这一看,火柴心跳骤停,忘了呼吸。
只见黑乎乎的洞里,有一双眼睛,邪邪的一双带着幽光的眼睛紧盯着洞外的火柴。这双眼睛,仿佛是地狱幽灵独有的特征。
幽眼一睁一闭再睁,慑人魂魄。
活的!
火柴被吓傻,跌倒在地……
这世上,真的有鬼,栽了栽了……我滴个娘咧,我不是走出墓地了么,好端端的,我又回头作死呀这事……
这是谁家的坟……闹鬼了……
以往常常听闻鬼故事。鬼故事,又惊又悬。
火柴努力回想故事里的情节,关于如何避鬼驱鬼。那些咒语,小时候听着,崇拜着,认为是高深莫测的法术,法力无边。长大后,逐渐对鬼神之说法产生质疑,嗤之以鼻。直至此时,自己撞上了,被眼中所见,瞬间颠覆自己的认知。
念其故事,一时间,火柴万千念头都围绕着曾道听途说的鬼故事降妖除魔法,嘴里念念有词。
“男子汉,阳气罩体,头顶三寸有神明……”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
“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
“佛珠开光,神鬼莫藏……”
“菩提无量,渡魂请安……”
……
但凡是有关于鬼的咒语,火柴记起哪便念哪,胡扯乱套,叽里呱啦,只为图一个机缘巧合,万一真蒙中了一句,不但保住小命,还能降妖除魔杨其名。
可是,念了一丢丢,嘴角都飘出白唾了,仍不见牛鬼蛇神现身。莫非,小生不是道中人,叫天不灵,喊地也不灵?
内心惶恐,额头都冒出豆大的汗水。想哭,难受。
“娘希匹!”
这也不灵那也不灵,横竖是个死,那就死得其所!小爷不会法,小爷刀犹利!
火柴抄起刀,破口大骂一声娘希匹。骂声起,洞里一物窜了出来,吓得火柴又跌倒在地。
值得庆幸的是,从墓里窜出的此物没有蛮缠,却是落荒而逃。
“狗獾?!娘希匹,竟然被这贱货吓怂了!”
火柴看得清晰,从坟里窜出去的,正是喜好刨坟偷尸骸的狗獾。
见是狗獾,威胁散去,火柴暗松口气,自言自语自夸自嗨一番。“我就说嘛,佛主呀菩萨呀统统瞎扯蛋,骂它娘才是真理。”
也不看看场合,别忘了就在刚刚,自己还求佛主告菩萨来着,佛主不灵菩萨无爱,想哭难受。小腿肚子发软,现在还一个劲地为腿儿按摩揉捏呢!
“嘤嘤嘤,嘤嘤嘤。”
声音又起,火柴毛孔炸开,心又揪了起来!
还是这个声音……不对!狗獾不是这种声响,而且,刚刚狗獾是从这个方向跑的,而这声音的方向,却在那边……
狗獾只是误打误撞,真正的源头,另有蹊跷!
究竟是什么鬼秽?
火柴整个人都不好了。走起路来小腿儿打飘,几近翻跟斗。
求佛主,告菩提,阿弥陀佛,天灵灵。
又是一顿唾液横飞,慰藉受伤的心灵。
这趟墓地拜祭,被折腾得够呛哎。勇气丢个精光,仅凭余下的些许意志力去追溯根源。
近了,更近了……
一座大坟,墓碑上刻有“傻蛋”名单的合葬坟……
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时响时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