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想扑到父亲身上，被父亲拦阻，便又跪着走到火柴的身前，扯动火柴的衣襟替父亲求宽恕。

“傻蛋哥，放过我爹爹吧，我爹爹已经废了一条腿，可不可以不再卸爹爹的胳膊。”

火柴继续朝晨丰逼近。“看看我们现在的村庄像个什么样子。纪律糜烂成这样，不流点血加深印象，谁会改过自新？没有秩序，何谈蒸蒸日上？”

“不！不要……爹……”

随着火柴不近人情地举起刀，跌倒在地上的少女哭的撕心裂肺。

“唷唷唷，指责别人之前，也不觉悟觉悟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一个不着调的声音从人群里转来。

火柴没有急于下手，举起的刀慢慢放下。转身看向人群，见人群中，晨华走了出来。

“我就奇怪那头熊进村之前就受了伤，细查过后才知道，松岗上有拼搏的痕迹。随着痕迹判断，哼。哼呵。”晨华讥笑地看着火柴说道。末了，转身向众人，大喊:“乡亲们，要是有人别有用心把熊撵进村，造成孩子伤亡，乡亲们说说，我们应当如何？”

“谁呀？”

“谁这么大胆子？！”

“可恶！”

众人躁动，议论纷纷。

火柴沉默许久，最终还是认了。“松岗上与熊搏斗的人是我。不过，熊进村并非是我撵的。”

“有何凭据？”

“我的屁股就是凭据。”火柴拱起屁股，撩开披风，坦漏被撕得稀巴烂的裤子。又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哼，现在伪造假象的多了去，凭你一面之词如何让大家信服。”

“松岗上那柄缺了口的柴刀可以作证，我回家举这把断刀之事晨琳可以作证，你可以核查。”

“他叫我核查？”晨华转向几位失去胳膊的同僚，“他卸你们胳膊的时候，有没有让你们解释？”

吃亏的人最容易被人怂恿。经晨华一番煽风点火，大家都倒戈向晨华了。

“对哦，想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一上来，一个劲说什么公道公道的，说得冠冕堂皇，原来他才是罪魁祸首！”

“都不给人解释的机会，就把他们几个的胳膊砍下来了。”

围观的众人又一次叽叽喳喳起来。

耳边众说纷纭，火柴凄惨一笑。想想晨阿蛮的提醒，呵，自己居然把晨阿蛮的好意忽略了。终于明白晨阿蛮的话。

晨华，他才是害群之马！

可是，此时民心所向，单单自己明白，想揭发他，无凭无据能奈他何？

火柴凄笑过后，不再理会他人，而是转向晨丰，慢慢举起手中的断刀。

你们听从他人意，我自个儿奉行我的理！

“晨丰，对不住了。为了从正纪律，你的胳膊，我必拿！”

“啊……”

哀嚎声起，雪地上多出一只胳膊来。

胳膊，是火柴的胳膊。

这只握着断刀的胳膊，这只苦等了二十个年头的胳膊，此后，永远不必再期望纹下晨氏的图腾……

火柴紧摁血溅如柱的右臂，脸色铁青地望向身后。

双手握着斧头的少女看着斧头上流淌火柴的血液，再看看断落在雪地上仍握着断刀的胳膊，少女魂不守舍，赶紧丢掉手里的斧头。

“傻蛋罪有应得！大家为彩霞的勇气鼓掌！”

随着晨华牵头，乡亲们欢呼，鼓掌声久久不息。

“爹……爹……爹……”

少女脸上溅满血，手一抹，两手血迹斑斑。

“对不起……对不起……”

少女失魂落魄自言自语。

晨丰看着神志不清的女儿，心里很酸。作为一个父亲，自己也太失败了。

温柔似水的女儿为了搭救自己这个不合格的父亲而双手沾满他人的血。

这是她第一次砍人……她砍了人……

晨丰，犟了一辈子的晨丰，在这一刻，两眼溢出两滴浑浊的老泪。小孩流泪很正常，而一个老人流泪，那是怎样的心酸……

晨丰颤抖着手把女儿搂入怀里。是女儿救下的自己，是女儿，让自己还有手可以拥抱。

只是，断了手的这个年轻人，多年轻的傻蛋啊，他这一辈子，将要遗失多少回拥抱……

“放过我女儿，我可以把我的命给你。”

火柴捡起自己的胳膊，断臂上的痛令呼吸都不顺畅。

火柴凝视抱着女儿求饶的晨丰一眼，没有报复，静静地转身离开。

路过晨瑞家属旁的时候，火柴把自己的胳膊放下。

“这只胳膊就埋在弟弟的旁边吧，交代他，到了地府里如果有需要那就自己取。”

火柴流了很多血，脸色与唇已经发白，说话的声音也不再洪亮。

“图腾都没有的胳膊，鬼会稀罕。”晨华抓起火柴留下的这只胳膊，掂了掂，然后朝火柴扔了过去。

没有图腾的胳膊……

没有晨氏图腾的胳膊……

火柴闭眼抿唇，压抑住心中的痛苦。牙齿咯咯，唇被磕破溢出血来。

回家吧。家不在这儿，家，在岭上。

断臂处依然在滴血。火柴用嘴咬住断刀，左手摁住断臂，默默地离开。

眼看火柴落寞地离去，晨天雷冲进场中，狠狠地揍了晨华一拳。

“晨天雷，你他妈的什么意思？”

晨华捂着被捶肿的脸，自知自己打不过晨天雷，所以没敢还手，只能吹鼻子瞪眼。

“看你不爽！”

被晨天雷打，晨华心里也不爽。暗自琢磨一阵子，鬼点子又来了。

“哦！我知道了，莫非，你跟傻蛋是一伙的！”

“你！”

“我什么了我？傻蛋砍下那么多胳膊也不见你站出来说句话，到傻蛋断手的时候你就不爽了。你究竟站哪一边，这很难看得出吗？傻蛋是这整个事件的罪魁祸首，你还要维护他不成？”

经晨华一番说辞，群众都开始喧哗起来。

晨天雷吃个哑巴亏，怒不可泄。

岭上。

傍晚。

晨琳在家里做好晚餐，摆放好碗筷。

双手撑着下巴，看着白天闲来无事在柱子上雕下的刻画，脸上不禁洋溢起甜蜜的笑。

柱子上刻画的人不人猪不猪，正所谓“猪公公”与“猪公主”。

“傻蛋回来看到这个作品，他会戏弄我一番然后称我是个人才呢，还是笑骂我是个白痴呀？”

晨琳触摸刻画，嘻嘻笑着，自娱自乐。

篱笆的门“吱呀”打开。

晨琳听到声音，知道火柴归来了，虽然挺个大肚子不太方便，却还是打开小屋门出去迎接。

“傻蛋回来啦！饭做好了可以开……”

晨琳兴奋地出门迎接火柴，可话没喊完，被眼中所见吓得脸都绿了。揉揉眼睛再看，风雪中，火柴嘴咬着断刀，左手摁住右边的断臂……

“傻蛋，你别吓我啊傻蛋，傻蛋……”

晨琳不顾一切跑上去，音调都带着颤抖。

火柴用身体把前来搀扶的晨琳顶开，没有理会憔悴的晨琳。自顾自走到枫树下，走到父母的坟前，将嘴里叼着的父母的墓碑安放回去。

刚吧断刀扎好，失血过多，精疲力竭的火柴一阵头重脚轻，倒在父母的坟前。

晨琳带着哭腔呼唤着。

火柴努力喘息，积蓄说话的力气。

“你走……咱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