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背药篓的青年小伙回到镇上。
李彬正在店铺前贴上新收购项目公告。
“李彬,一丈红等几味药草还没够数吧,什么就换成……止血药、皮革?”
声音听惯了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李彬没有扭头看他一眼,也没有回答,冰冷得貌似很嫌弃他这个人。
这是性格冰冷。具体上于梦三哥讨厌与否谈不上边。
李燕听到声音,兴高采烈地从阁楼上跑下来,“三哥,你总算回来啦。”
青年小伙捏捏李燕的鼻子,放向药篓,从药篓里取出一枝蔷薇,“还是李燕活泼。给,答应过帮你找的蔷薇……哎哎,抢咋呢,慢点,刺蜇到我了。”
“呀,出血了。”
李燕见青年小伙的指头被刺破,放下刚抢到手的蔷薇,接着抓住青年小伙的手,凑上嘴往伤口上吐口痰然后伸指头进行涂抹,“唾液能止血,这是你教我的。”
李燕鄙夷自己的妹妹,“真不害臊。”
“这有咋好避讳的,三哥又不是外人,对吧三哥。”
青年小伙浅笑,把药篓里抽起,入店将药草归堆,冲阁楼上的李德诚说道,“李叔,我回来了。”
李德诚招招手,“梦三哥,上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青年小伙正是梦三哥,是朵娜拉森林里梦氏土著,因闯祸被惩罚沉河却没死成,随水漂流至博野镇。李德诚恰巧发现,将昏迷不醒的梦三哥打捞回家。梦三哥算是捡回一条命,为了报答这份恩情,便留在李德诚家里当奴仆。
梦三哥走上阁楼,李德诚笑咪咪打量梦三哥健壮的块头,“听闻最近有强人出没,梦三哥,你略懂武艺,我想带上你与我一同走马帮,你可敢?”
“李叔给了我重生,李叔指哪我便往哪走,不用客气。”
李德诚笑开怀,“好小子,叔叔我是捡到宝了,呵呵。”
“李叔,我这一脸灰,要不我先去洗把脸,待会你再具体讲讲应当注意的事项。”
“去吧。”
“爹,我也要走马帮。”李燕将蔷薇插在花盆里,爱不释手。一手搂着花盆一手摇曳李德诚,“长这么大我还没进过县城呢。”
李德诚的妻子樊孟梅把饭菜端上桌,正巧听到这些对话,直接呵斥女儿,“一个女儿身走马帮成何体统,我不同意。”
受母亲呵斥,李燕很不高兴与之争辩,“女儿身什么了?娘,爹爹都开始上年纪了,操劳这么多年总该有个接班人吧。”
“走马帮?人家养女是豢闺中丽秀,我放任你自由,你倒要学野了去。”樊孟梅横眉怒目。
李燕气鼓鼓噘嘴道:“走马帮非得是男儿身吗?娘你重男轻女病得不轻,这也男儿那也男儿,那你生我来干嘛?咋不给爹爹生个男儿?”
“你……”
樊孟梅气结。
走到楼梯口的梦三哥忍不住噗嗤一笑。
李彬登上阁楼,正巧与梦三哥撞脸。李彬横手阻拦梦三哥的去路,开口说道:“我听妹妹说,某人愿娶她就肯嫁。爹爹,你想不想要个儿子?要我说呀咱们是不是该为妹妹选个好日子?喂梦三哥,你愿不愿娶我妹妹?”
李彬三两句就把氛围提升到极点,整个楼阁陷入短暂寂静。
李德诚看看女儿又看看梦三哥,感觉这提议不错。梦三哥这小子不碍眼,小女嘛也非常粘他,若真成了,自己也就有儿子了,再过个把年还能抱孙子!
再看李燕,情窦初开,姐姐这番话叫她面红耳赤。胸脯迷鹿噗通,指头挑逗着花盆里的蔷薇,默不作声。既盼他答应,又怕他点头,好羞,好矛盾。
梦三哥尴尬“啊”一声,“我去洗把脸。”
梦三哥把李彬挤开正要下阁楼,樊孟梅看向梦三哥大嚷:“不行!”
好霸道的口吻!
李彬与李德诚一阵错愕,李燕更是羞羞埋下头,暗赞娘亲给力,真会留住男人。
“不行!我绝不同意!”樊孟梅冷哼,强硬说道,“这小子的底子谁清楚?拿失忆一词儿来敷衍,一句失忆就能歇过所有吗?他像是个失忆的人吗?留在家里当当苦力已经够勉强,婚姻大事更得讲究个门当户对。等某天水落石出,他若是朝廷的通缉要犯,不但会牵连女儿,我们一家子也吃不了兜着走。”
娘不同意!
李燕瞬间从梦幻中跌落进冰窟里。掩面跑入自己的闺房。
梦三哥的背影一震,低着头迈步下阁楼前去井边洗脸。
眼看梦三哥木讷地从眼前走过,李彬后知后觉自己这番话太唐突。关系僵了咋见人?况且同住这阁楼里抬头不见低头见。
李德诚嘴角抽动,幽怨地望向妻子,“当年我不也是一穷二白,你看你现在变得白白胖胖,这是谁的功劳?”
“我就是不同意!”樊孟梅固守己见,拂袖裙蹬蹬蹬走下阁楼。
李德诚无奈,操起碗筷,将饭菜大口大口塞嘴,“吃饭。爱吃不吃,时间一到,所有剩饭菜我统统拿去喂猪。”
母亲与梦三哥都不在,李燕从闺房里出来,胡乱吃几口又回屋里去了。
见梦三哥久久不回来吃饭,李德诚已经开始收拾桌子貌似还真要拿去喂猪,李彬赶忙盛碗饭菜走下阁楼。
井边,梦三哥洗脸的时候,被月季刺伤的指头隐隐疼痛。看着指头,用别个手指在伤口处轻轻游走,不禁想起李燕用唾液替自己止血时的样子。三哥又不是外人……三哥……
李彬来到梦三哥跟前,不知梦三哥是发呆还是不愿看自己,只好把饭碗轻轻放置在梦三哥身旁,有点愧疚,“对不起。”
阁楼下,樊孟梅见李彬端碗饭下阁楼,还以为女儿心向自己,暗自高兴。
不待樊孟梅欣慰,却见李彬是转身走向井边。
更气恼的是,在李彬之后,李德诚也下来了,却是将饭菜统统拿去喂猪。
“好样的!
哼!
一整桌菜都是老娘烧的,你几个吃饱就把我给忘了!”
樊孟梅如此自个儿咕哝。
闺房里,李燕脸蛋儿气鼓鼓,手持把剪刀张开逼近花盆里的蔷薇,犹豫不决,想把它咔嚓成几截,又害怕它有心、会疼。
梦三哥端起饭碗,疯狂地往嘴里塞满食物,嚼两下又停下来接着再嚼两下,思想在挣扎,最终,一边嚼一边咽一边开口,就像他的思维,一边想又不想讲最终还是说出来。
“其实我并没有失忆,我是骗你们的。”
刚转身要走开的李彬,与提着潲水将要去喂猪的李德诚都顿下动作,转身看面向水井开口说话的梦三哥。
“我有一段残缺的过去,桀骜不驯是我的曾经。我来自朵娜拉森林,因为某些不光彩的事,我被判处死刑,族人将我套进猪笼把我沉河,我溺水昏了过去。我记不起我是如何挣脱笼子,只知道醒来的时候是睡在你家中。我得到新生,我自私地把这里当成我新的家,只想重新来过,安安分分像个正常人一样的生活。我想忘掉过去并告诫自己,属于自己的,就努力争取;不属于自己的,不必与其纠缠不清。”
闺房中,剪刀咔嚓一声,蔷薇断作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