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穆回到家里，楼上电钻的声是没了，但很快就变成了更让人崩溃的凿东西的声音，一会这砰一下，一会那砰一下，这要是家里真有个孕妇，估计得直接去医院接生了。

他看了坐在沙发上吃着东西的长善，问，“你对这个世界好不好奇？”

长善点点头，“好奇。可没用，你什么都不让我问。”

程穆对着她坐下来，认真的说，“那你问吧，你问我就答。”

程穆不让问的时候，她有一堆问题要问，可程穆真让她可以尽情的问的时候，她突然就语塞了，张着嘴，就是不知道该问什么，话一出口，就是，“我可以攒着吗？下次一起问？”

程穆还想着左右也是睡不了觉了，和她聊聊天也挺有趣的，可长善突然没问题了，那得，出去吧，吃个饭，逛街，购物！

程穆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可看着长善郑重的点头，索性也就这样了，还有不到一周就是穆女士的生日了，怎么也得给她选一个称心如意的礼物。

往年都是林绿色帮着挑，今年她不在，长善嘛，毕竟是皇家培养出来的公主，眼光应该不能差了吧？！

两个人先去商场里吃了饭，之后才开始逛，穆女士的眼光他一直拿不准，也许今年喜欢宝蓝色，明年就喜欢黑色了，昨天看上了一个墨绿色的吊坠，也许今天早上就下单买了一个珍珠项链。

所以，每年给穆女士挑选生日礼物都是他最煎熬的时候。

送什么，她都不称心。

两个人走进一个店面，店门口摆着一排的丝巾，看起来精致的很，但程穆不明白，这玩意这么薄还小，是用来挡风啊还是遮脸啊？

长善拿起一个青色的丝巾对着镜子比量了一下，来到这，最开心的事情是遇见了程丹生，而第二开心的事情就是这里的镜子贼清晰，照的人和真人似的，不像他们用的铜镜，照出来的人脸都是歪的。

摆弄了半天，也不知道这个东西丝巾该怎么用，但想着，以前和云哥出去体察民情的时候，很多妇人都会在头顶遮块布，索性直接把丝巾围在了头顶，下面用手紧紧的抓着。

程穆正看钱包，被她从后一拍，吓的魂都丢了，长善看着他，还不知羞耻的问，“好看吗？”

程穆刚想说——你谁啊？我认识你吗？抬起头正好对上店员似笑非笑的一张脸，他低下头停顿了一会，抬起头再看，店员依旧不失礼貌的在微笑，并且伸着手，给他指向了款台的方向，并说，“先生，结账这边请！”

程穆把丝巾从长善的头顶扯下来，回头瞪了她一眼，然后对着收银的店员尴尬的解释了一下，“对不住啊，我妹，脑子不好使！”

长善一双眼睛像是能吃人一样的瞪着程穆，心里早就把他骂了个底朝天，你才有病呢？你不仅有病，还自大，自傲，自狂，自负……

不过人在屋檐下，适当低头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所以一直抿着嘴，在心里骂！

毕竟，她没有这个世界的银子！

程穆胆战心惊的刷完卡，生怕长善再吼一句我没病，东西都差点忘拿就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都出了门口了，还能听见那店员在感叹，“哎，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居然脑子不好使，真是可惜了。”

另一个接头说，“就是，你没见那姑娘刚刚进来的时候，看什么都特别新奇，就像是小孩子似的。这是什么病，小二痴呆吗？”

说完，两个人又齐齐的叹了声气。

程穆只觉得如芒在背，一张脸，窘迫的恨不得直接钻到墙缝里，更可气的是，长善扯了扯他的衣袖，甜甜的一笑，“谢谢你送我礼物！”

程穆气极反笑，“送你礼物？你还好意思说？这是我送你的的礼物吗？”程穆一边说一边张牙舞爪的学着长善，“要不是你把人家的丝巾都弄成那样了，我能买它吗？一千多块钱我买个破丝巾，怕抹布都当不了！”

长善噗嗤一下笑起来。

程穆只觉得头痛，里面像是住了一个蜂窝一样，“你笑什么？”

长善迅速的答，“你笑起来特别好看！”

程穆最禁不住夸，这长善一说好听的话，身子立马充了气飞到天上去了，“真的？”

长善点点头，“那可不咋的，像个小姑娘似的！”

昨天她刚刚从电视里越来的这句话，可算是用上了。

那可不咋的！——这话说起来，真带劲！

可说完她就后悔了，也不知道程穆会不会直接给她扔在这，再也不管她了。

虽然她有信心自己在这可以活下来，可她这才刚刚见到程丹生，她还不想走。

于是微微的抬起头来了看了一眼，程穆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肃，反而有点想笑，又在拼命克制的感觉。

长善觉得这样忍着不笑实在是太难受了，轻轻的拍了拍他，“没事，想笑就笑吧，我不会怪你的！”

程穆甩开她的胳膊，扔给她两个字，“记仇！”

至于吗？

他不就是那天学了一下她说话的调调吗？居然敢说自己笑起来像个小姑娘，等哪天让她好好见识见识自己哪里像个小姑娘了！

两个人站的位置不太好，正好在扶梯口不远处，上上下下的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们俩！

其中一个大娘，还来了句，“这年轻人啊，一个个脾气太不好，小两口在公共场合打架，多丢人啊！”

程穆真想当场血溅三尺，但咬咬牙，只是回头警告了长善一句，“听好了，以后，进了店，我不让你说话你就不要说话，我不让你碰的东西，你就别碰。”

长善对此很是不乐意，“那还叫逛街吗？”

但看着程穆黑着的脸，只好不情愿的又加了一句，“知道了……”

两个人来了大半天，逛了女装店，逛了女鞋店，逛了首饰珠宝店，就是没能给穆女士挑选出一个完美的生日礼物来。

程穆看上的，长善说太俗气，不让买！

长善看上的，程穆说太淡雅，不适合穆女士，不让买！

于是乎，两个人逛了一大圈，手里仍旧只有一个丝巾的袋子，却累的都瘫倒在临时休息的椅子上。

长善小声的叫了一句，“程丹生？”

程穆头也没抬的就回，“干嘛？”

“你们这买东西用的那个叫什么啊？长长的，长得像银票的那个？”

“人民币！”

“哦！十张那个人民币是很多吗？”

程穆坐起来，“你要干嘛？”

长善有些无辜，“没有啊？就觉得你刚刚那么生气，我还以为这个丝巾很值钱呢？是不是贵的让你心流血了！”

程穆心里咆哮，那是因为钱吗？那是太丢人了好嘛！那丝巾明明是系在脖子上的，你非要弄成一个老母鸡似的披头顶。他能不火大嘛？

不过想了想，更让他觉得奇怪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她真的是穿越过来的公主吗？公主就这样吗？古代宫廷礼仪不应该特别严格吗，比如就像曹植写的，女子不应该都是——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这样的吗？

大学时候的他，曾经是话剧社的台柱子，当年为了演好曹植，可是把曹植的《洛神赋》看了又看，背了又背，所以他印象中的古代女人，应该像是里面写的那种，远远望去，明亮洁白的像是升起的太阳，靠近观看，明丽耀眼的如清澈池中的亭亭玉立的荷花。

可长善，怎么看，上看下看，左看又看，都和那里的形象不擦边。

一想到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她朝着自己扑过来，喊着“程丹生，原来你没死啊？”的样子，不禁冷汗涔涔。

长善对程穆的一番言论大为嗤之以鼻，“你以为的是你以为的，可现实却不是那样。古代的女人在你们眼里就得什么体态娴静，柔情似水的？可那只是读书人写的个别的女子，或者单纯的幻想出来的女子！

我们那祭祀官也算是一个才子，他写过一首《朝阳赋》，里面就描写了很多种朝阳城的女人，可我告诉你，那都是假的，都是他们臆想出来的！”

长善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些心酸，“大多数为了活着都困难的女人哪有心情去体态娴静？我呢，就更没有那个闲心了，虽然我是个公主，吃喝不愁，可我从小到大都有性命之忧，也许下一秒就会被人害死了，所以，父皇除了教我一些琴棋书画之外，更多的是如何在别人控制住你的时候反杀回去，教我如何识破别人的计谋。因为我们活着就是踩在无数刀尖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别人取而代之，死于非命？！”

程穆的不知道话题怎么就扯到了这么沉重的地方上来了，这几天来，他见多了长善天真无辜的样子，见多了她嘻嘻哈哈和自己斗嘴的样子，也见过她生气不说话的样子，这是他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悲凉。

就好像之前的种种，都是她假装出来的表象！

不过因为自己长得很像她心里的那个程丹生，所以才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笑！

长善看着呆呆的程穆，没控制的笑趴在了长椅上，“怎么了？吓傻了？你不会全当真了吧！”

程穆木讷的回过头，只听得长善继续说，“哎呀，其实也还好，没有我说的那么严重，不过有一次我还真的差一点死掉！幸亏我福大命大，又被人就活了！”

程穆起身，抓住她的胳膊走到附近的甜品店，点了两个超大份的冰激凌，“吃吧，心情不好的时候，吃凉的最爽了！”

长善刚吃第一口，就愣住了，“程丹生，这什么啊？怎么这么好吃？”

看到周围扔过来的好奇的眼光，他真想给自己一个巴掌。

他怎么能让长善骗了呢？

刚刚她只正经了五分钟，自己怎么就能忘记了她之前不正经的五十分钟了呢？

程穆用力的低着头，不想理会她，但长善明显的不想放过他，把自己的勺子直接伸进了程穆的碗里，意味深长的来了一句，“嗯……你这个也好吃！”

程穆心里一万个后悔，悔不该把她带回家。

悔不该带她出来逛街。

突然的，长善停下来跺了跺脚，“程丹生，我们有事忘记了！”

“什么事？”

长善伸手在自己的身上围了一圈，见程穆还不理解又转了一圈，“什么啊？内衣？”

长善摇摇头，差点就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掉了，才想起来名字，“浴巾？对，就是浴巾还没买！”

她已经用被罩裹了好几天，简直是要崩溃了！

程穆早就把这事给忘得干干净净，已经走到了门口，又拉着长善地下一层的超市里面走。

以往坐惯了电梯，突然改换成了扶梯，长善又是一惊，程穆劝了好半天才吊在自己身上跟着走下来，忍不住诧异的问道，“你不是说你会功夫吗？怎么这个东西也怕？”

长善把头歪过来，小声的说，“在我们那，总有人说会有异界的存在，你们这是不是就是异界啊？每个人出手都可以……嗖嗖嗖的那种？”

程穆板起脸，“我们这不叫异界，但是我们这里的人都是会发光的，你看见没，你现在眼前的这一块，都是光线，红色的，紫色的！”

长善睁大了眼睛看，也没看出哪有线，不过她到是看到一个更加好玩的东西，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她放在脸上蹭了蹭，软软的，痒痒的，还跃跃欲试的要给程穆贴一下，“这个东西很舒服，你要不要试一试。”

程穆果断的拦住她伸过来的手，边上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都在笑，程穆尴尬的回了一个不失礼貌却极其心酸的笑，随后从长善手里抢回拖布，放在了货架上。

回过头，再次警告她，“在这里，不许你乱拿东西！”

长善刚要问为什么，就听到程穆说，“别问为什么，你就想着，你是公主，你得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能大声说话也不能大笑，更不能问愚蠢的问题。你要保持皇家风范！”

“可这里没有人知道我是公主啊？”

“那万一以后知道了呢？”

……

长善点点头，“好吧！”

说着，又突然激动的给了程穆一拳，“这么说，你是相信我不是骗子，是穿越过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