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本提前交卷揭徐文瀚脸面的议论还未平息,见李君也起身准备交卷,陈家三子就有些坐不住了。今天这是怎么了?原刺使府文书张睦今早前来说自己弃考了,这会又来了两个棒槌,不到一个时辰就交卷,难道他们二人真有经天纬地之才不成?
王审邽展开李君的卷轴,脸都绿了,按说周本是故意交白卷讥讽徐老的,你李君为何也是白卷?等他展到策问题下,见李君只写了一个字,不禁打了个冷颤,回头看向徐文瀚。
“还有谁想要交卷吗?”徐文瀚眯着眼睛,说出的话却字字铿锵有力,吓得一众学子慌忙低头答卷。
接过李君的卷轴,徐文瀚看到李君策问题下的答案,瞥了他一眼,摆手道:“府外等候开榜!”
见李君当即要走,王审邽追上来焦虑道:“李兄此举可是要惹出乱子的!”
“烦请审邽兄帮忙保密!”李君说罢,已然快步追向即将出府的周本,王审邽见状,叹了口气,又转回考场,却见徐文瀚拿起李君卷轴审视良久,长吁了一口气,带着先前周本的卷轴进了堂内。
再说周本出了府门,正和朋友准备离去,却听身后有人喊他,还以为是徐文瀚肚量太小,不敢在人前拿他,要等他出了府门再暗下黑手,随即单手叉腰,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他那朋友自是劝他好汉不吃眼前亏,却见来人上前施礼道:“周兄为何走的这么急啊?”
“哼!我周本就没打算走,只是不愿与助纣为虐者同为一丘之貉!”
“周兄言过了,徐老也是为二州百姓求一条生路罢了!”
周本闻言,朝地上吐了一口骂道:“为了二州百姓?呵呵!当年淮南节度使高骈作壁上观,放任黄巢大军过江,才有了蔡州军为虎作伥,如今他徐文瀚又助蔡州贼子卖官鬻爵,搜刮百姓,还想求个为二州百姓的美名,真是恬不知耻!”
李君见他越骂越起劲,忙贴耳说道:“徐老有事相求,特来让我告知与你!”说罢,侧身看了一眼刺使府门前的护卫。
周本先不以为然,却见来人一副诚恳模样,心中思量许久,邀他去那不远处的茶坊细谈。
三人落座茶坊,李君让茶博士上了一壶香茶,互相介绍后,二人竟也都听过李君大名,相问之下,原来是有一批光州厢军调到了寿州,将那日李君规劝厢军之事传扬了出去。
几人畅谈了一会,李君见周本也是个直性子,就将昨天自己用一文钱将徐文瀚置于骑虎难下的境地说了一遍,又将徐文瀚目前是孤军奋战的情况告知与他。
见他将信将疑,李君问道:“周兄可知我刚才在那道策问题下答的什么?”
周本自是不知,却见李君用茶汤在案上写了一个‘逃’字!
“李兄这是何意?”周本身旁那位名唤郑晖的朋友不解道。
李君抹去案上字迹,悄声道:“如今二州虽说已归蔡州军管辖,但蔡州军又岂能在各藩镇围剿中逃脱,一旦诸侯围剿过来,二州成为前线战场,恐怕整个淮南道都会生灵涂炭,我的逃字就是告诉徐老,如今只有南迁这一条路,才能拯救二州百姓,而徐老刚才看见我的答案,并未将我拿下,就说明他与我是一心的。”
周本听完扯下抹额,擦去额头细汗,沉思良久:“倒是我冤枉了徐老,却不知徐老做何安排,可有我兄弟二人帮得上忙的地方?”
李君见自己真假掺半的话,暂时唬住了二人,脱口道:“还需等开榜之后才能知晓!”说完,看向不远处的刺使府,心中期许徐文瀚真的和他想的一样,不然这一切就都白费了。
其实刚才徐文瀚看见逃字后,没当场把李君拿下,李君就已经有了七成把握,可毕竟关乎万余人的性命,他也不敢大意提前行动。
正说时,郝刚带着焕然一新的侯三找了过来,李君问他可探清了李言借的宅院,郝刚说倒是离徐府挺近。
“你……你这样看着我作甚?”侯三见李君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一瞬间竟有些毛骨悚然。
李君上前整理整理侯三的新衣服,将他腰板挺直,说道:“这样才有资格上我的贼船嘛!”
侯三拨开李君,感觉他这个人浑身都有一种说不明白的怪异:“你倒说说怎样才能上你的贼船!”
李君瞥了一眼周本和他的朋友郑晖,对侯三耳语道:“刚给你请了两个帮手,一会你和他们随郝刚去办一件大事,完了就算是上了我的贼船,我走时肯定不会丢下你的!”
“危险的事情我可不干!”侯三狡猾道。
李君笑了笑,指着颇为壮硕的周本说道:“你看他们两个也是准备上我贼船的,只是我信不过他们,让你帮忙去监视他们,这可是轻松活,你若不干,我就把票卖给别人了。”
侯三咽了口气,骂道:“我恐怕是要栽到你手里了……”
打理完侯三这边,李君又请周本二人随郝刚先去一处秘密地点,等一会开榜之后,会马上告知他们徐文瀚的安排。
前往途中,郝刚要转回何家取那荒宅的钥匙,侯三趁他离去,试探郑晖道:“你们俩也是要上那滑头的贼船?”
“何谓贼船?”郑晖不解道。
“就是离开这里!”见二人如此蠢笨,侯三终于明白,李君为什么要他来监视二人了。
郑晖闻言看了看周本,对他低声说道:“原来徐老是打算走水路啊!”二人相视一笑,随即对侯三施礼道:“正是!”
第一次被人如此礼待,侯三不由挺直了身子,仗义道:“那你们跟着我就行了!”
西斜的烈日透过云彩,给茶坊添了几道旖旎风光,茶博士慵懒的趴在柜上,摇曳蒲扇,驱赶盛夏的炙热,就连李君给自己添了好几回茶汤也都视而不见。
“贤弟好悠闲吶!”
李君正在享受暴风雨前的宁静,张睦不知从何寻来,见他换了一套刺使府工吏的衣衫,李君这才想到刚才选考时,并未见他人影,再定睛一看,张睦身前挂了一个刺使府文学的胸牌,李君不禁吃惊道:“大哥这职位可是徐老安排的?”
张睦摇头,苦涩道:“昨日王绪带了一干人等闯入我家,让愚兄帮他写一篇劝谏秦宗权登基的奏疏,当时他家妹婿刘行全的腰刀已经抽出了一半,愚兄哪敢不从,随后王绪就给愚兄暂时委任了个刺使府文学,说回来后还要加官进爵……”
难怪选考如此大事,身为刺使,王绪也不前来鼓励学子,感情是去舔秦宗权的屁股了。可看着张睦的胸牌,李君又觉得不对,若是王绪从蔡州回来,觉得张睦还不错,借他之手,来制衡徐文瀚,那自己先前所做岂不是白费了。
正说时,陈可礼带着一群学子走进茶坊,笑呵呵道:“怪不得李兄敢提前交卷,原来是有张大哥提点啊!”
那店家见突然来了一群茶客,顿时来了精神,慌忙唤来伙计,招呼众人落座。
“陈兄说笑了不是!”李君拉他坐在对案,苦涩道:“陈兄恐怕还没看出来,今日选考依旧是内定的法子!”
几个学子闻言,慌忙聚拢过来,陈可礼不解道:“昨日李兄三次掷钱后,不是传言今日选考公平对待吗?而且就今日考题来说,徐老也是十分认真,又何来内定之说?”
李君摇头叹气:“考前宣读考场纪律时,有一条是说今日选考为两个时辰,考完一个时辰开榜,试问陈兄,如今寿州和光州的几个老工吏聚在一起,一个时辰能审阅完数百名学子的卷轴吗?”
众人也觉得李君所说不无道理,悔恨自己竟然没看出来,还在那烈日下奋笔疾书,却见李君把住陈可礼谄媚道:“小弟自知昨日已经得罪了徐老,且又没捐多少银两,想来今日必然是要名落孙山了,所以才敢提前交卷,陈兄就不同了,今日开榜后,你们陈家三兄弟必然身中榜首,届时还望陈兄不计前嫌,多多照顾才是。”
说话间,刺使府门前响起开榜的锣声,陈可礼急不可耐,带着一群学子前去探个究竟。这时张睦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何谓名落孙山?”
“就是榜上无名!”李君说时,起身朝刺使府走去,成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