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啊!”机锋和尚大喝中手上真力变化,硬如铜墙铁壁的僧袍被他单掌托起,僧袍平展旋动,衣角、衣边划开空气。
只见他双足崩地腰身甩动,借着由脚底传递而上的力道顺势掷出,僧袍水平旋动飞出划开一条弧线。像飞盘,更像回旋镖,放大数十倍的回旋镖!
僧袍在黑人群中划过一个大弧线,所到之处哀嚎不断,人仰马翻一大片如骨牌层层推倒。
当这件僧袍再回到机锋和尚掌中时,已不再是土褐色,而是深红,粘稠的鲜血已经覆盖掉僧袍本来的颜色。衣角,鲜血滴答落下。
方才的脚下皆为兵刃,此时竟已是血海!
机锋和尚就站在我的身后,浓烈的血腥味熏得我目眩。
黑压压的黑人已倒下三分之一,但依然数量庞大,他们挥舞着锋利的刀剑又迅速涌了上来。
我横眉,疾驰,指击,夺命。
眨眼间,十几名黑衣人的左胸膛上霍然开了口血洞,热血喷涌,从洞中依稀还能看见剧烈收缩的器官,只可惜下一秒,全都停止了跳动。
不时有黑衣人莫名栽倒,李三娘和薛无垢在后方远处以暗器助阵;机锋和尚的血色僧袍旋动,掀起腥风血雨。
我的手指每一刹那都在撕碎黑衣人的灵魂,当我们以真功夫应敌时,黑衣人变成了砍瓜切菜的目标。
本以为会像砍瓜切菜一样简单。
“唔?有人返回山顶通风报信!”我的视野里全是殷红血色,无意间瞥见一串身影逃往远方。
薛无垢目光冷峻道:“无碍。”
奔逃的人影簌簌坠下,如凋零的落叶。
“还有很多!”几条黑影倏地从黑衣人群中窜出,向四面八方散去。
机锋和尚脸色微沉,大口喘息道:“为何杀了几百人,却还是如蝼蚁般汹涌?”
就在此时,黑衣人身后茫茫丛林间又飞出无数暗器黑影,似致命毒蜂般密密麻麻更胜从前!
我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身形倒飞七八米,大喊道:“和尚!铁布衫!”
机锋和尚的反应迅速,胖手一撑,僧袍瞬间抖展如坚固盾牌,罩住了他和我的身体。
“噼里啪啦!”一通乱响,几十种暗器纷纷打在僧袍外。
机锋和尚脸色略显苍白,问道:“唐警探,这什么情况?茫茫多的黑衣人,我们不被砍死也被累死!”
我提着机锋和尚内衬往后方退散,道:“莫非夜鸾门内门子弟多得可怕?这般硬上绝不是办法,和李三娘、薛无垢商讨一下对策吧!”
我和机锋和尚飞速后撤,黑衣人就迅速往前涌,他们的步伐也不慢,阵阵喊杀声在我耳边回响。
“呼呼……”机锋和尚喘气道,“黑衣人的后援不断,越杀越多,杀到手软也杀不光!”
李三娘手中的飞刀没有停下,急促地说道:“夜鸾门的规模远超我们想象,此中必有蹊跷。”
“所以我们更要上夜鸾门看个究竟。”我摸着眉毛说道,“如此疯狂的扩张,幕后必有不可见人的野心!”
薛无垢道:“我和三娘暂时解决了新一波释放暗器的黑衣人,通风报信的顺便都击毙。只是这般拖下去并非良策。”
既然释放暗器的敌人已经毙命,机锋和尚当即掌力变幻,又将僧袍化作回旋镖甩了出去,杀灭大片黑衣人,为我们暂时争取了片刻时间。
“突围。”我镇静且理性的说道,“杀不尽的敌人只会拖垮我们的体能,为今之计只有突围。”
“突围?你且说说如何突围?”李三娘问道,“敌人众多,且不时有暗施冷箭者出手,他们就像一张网缠在我们的脚上,挣脱不掉。”
机锋和尚抓住飞回的血色僧袍,大口喘着粗气道:“呼……小僧……小僧已经没、没力气再跑……再跑了……”
我伸手拍了拍机锋和尚的肩,严肃的说:“就算是天罗地网,也总会有漏洞,况且夜鸾门弟子的阵法还未结成,我们突围的机会并不小。”
众人侧眼看向停顿片刻后又涌来的黑衣人群,他们仍然踩着诡异地路径向我们靠拢,显然又想站成阵型。
薛无垢咬牙,三束金光自掌间打出,击穿数名前排黑衣人的肉体,血雾喷洒弥漫半空。
“你继续说。”薛无垢冷冷道。
我应声点头说道:“我们需要留下一人与黑衣人缠斗,为突围者争取更多奔袭的时间,还需要留下一个人……”
我停顿片刻,看了看李三娘有看了看薛无垢,声音低沉地说道:“还需要留下一个暗器功夫了得的人,尽力解下返往夜鸾门通风报信的黑衣人。”
我的话说完,他们三人纷纷神色黯淡,突围的人未必能够活下去,但留下来的人几乎必死无疑。
谁走,谁留?
谁死,谁生?
面临真正的生死抉择的时刻,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求生欲就会在你耳畔低语、唆教。
此刻不远处杀声震天,此刻四人,寂静无声。
“小僧腿软已经走不远了。”机锋和尚的眼中不悲不喜,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平淡地说道:“小僧留下送几位施主最后一程。”
这种时候本该争论几句,但我却默然不语,因为生死豪赌是残酷的搏杀,而非君子谦谦弈剑。残酷的搏杀,就会有牺牲,想要取得最后的胜利就必须采取最有胜机的方式。
“三娘,你不是朝思暮想,要见那个人吗?去吧。”薛无垢的神态也颇为镇定,只是眼角带着些许伤感。
需要留下一名擅长暗器的高手,李三娘和薛无垢二人中就必定只能走一个。薛无垢选择让李三娘成为离开的那个,他对李三娘的爱,是无私。
“无垢,你日夜琢磨武学,不就是等着这一天去挑战他吗?”李三娘言辞间激将之意尤为明显,她不屑地说,“你怯懦了?”
薛无垢眼中依旧只映着李三娘绰约风姿,语气略带感伤道:“我一心想要战胜他,只为了得到你的心。如果你已不在,战胜他又有何用?”
李三娘的眼角晶莹闪烁,薛无垢坦然一笑。
雪自天成,君本无垢。
我凝视沾满血渍的机锋和尚,俯下身关切道:“机锋,你是一个好和尚。”
“机锋本就是好和尚,嘿嘿嘿。”机锋和尚圆圆的脑袋嵌着两颗小眼睛,憨笑时双眼合成一条细缝,又说道,“唐警探一定要救回雪儿,否则小僧罪孽深重啊。”
“嗯,放心。”我点点头,依然直直地盯着他,我知道机锋和尚并不是单纯为了救人而救人,只因她是上官雪儿,只因机锋和尚情窦初开,只因机缘巧合的相遇。
机锋一定还有话说。
时间不多,我再次问道:“还有话……对她说吗?”
机锋一定有话,想对上官雪儿诉说。
机锋和尚忽然盘膝端坐,只说了一句打死我我也想不到的话。
他说:“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