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还在想明天的事呐?”南宫袂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手上抱着一把琴。
躺在榻上的秦陌一言不发,转身背对她,可能是这段时间被惯坏了,竟然有点傲娇起来。
“你白天和邹骍的亲密动作,我哥都看到了,定是吃醋了。”和秦陌同住一间屋的潘迪毫不掩饰地说。
“吃醋?”
南宫袂可能没听过这个词,不过以她的智商很快就猜出个一二。
“要不是我动作快,我哥可能已经当场吐血身亡了。”
原来这个潘迪早就看到了两边的局势,如此敏锐的洞察力,还不突破三阶,实在说不过去。
秦陌还要感谢这个口无遮拦的弟弟,有些话说不出口,正好都被潘迪说出来了,虽然没他说得那么严重,秦陌分析当时只是触景生情罢了。
“公子可知道他父亲是谁?”
“他父亲就是齐王又如何?是君王就要看他脸色行事吗?”
一听南宫袂此话,原本只是佯装生气的秦陌,不顾身体直接从榻上弹起来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
“怎么不是,瑶姬?”
看着南宫袂楚楚可怜的样貌,秦陌又心生不忍,把头偏向一边。
“我来给你解释吧,他们这里的人觉得直接叫女生名字不妥,南宫姐姐也没办法,只好将自己师傅的名号取个字给他们。”
潘迪看不下去了,喜欢抢答的他,自然也不能错过这个展示自己领悟能力的机会。
“哦……”
秦陌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
“公子的心意……南宫袂明白了……”
此时此刻的南宫袂,翠袖娇鬟,巧笑含羞,看得某人一颗心如同枯木回春。
“得,我给你们让个位置慢慢学琴……”
潘迪一阵煽风点火,识趣地出去把门带上了。
南宫袂兴致勃勃地要教秦陌弹琴,秦陌直说那是白天的气话,他并不想学琴。
这东西学来干什么,去为权贵演奏吗?
“刚来学宫的时候你没听到他们念书吗?‘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公子你要是明白其中的道理,我们可以走捷径的。”
南宫袂所说的捷径自然就是先隐忍迎合,像秦陌今天这种上课走神被罚站的行为是百害无一利的,反之如果能够取悦齐王说不定能提前借到出海船队。
秦陌的心一沉,他知道南宫袂是处处为他着想,所有人也都希望秦陌能够快点好起来。得知南宫袂是为了他放弃了以往的原则,怕自己的行为影响到秦陌的修学,开始和学宫的某些人谈起礼节来。
记得当时,山中无忧的南宫袂,是多么自在且骄傲啊,如今竟然甘于受此等束缚,秦陌感动之余也陷入深深自责。
可一听说“走捷径”,这个词在秦陌听来略带贬义,就像那蝇营狗苟的娱乐圈,污浊不堪。
他确实比谁都渴望好起来,但这是他自己的私事,他断不能让朋友们以身犯险,多等三个月又如何呢?
“行,这次就听公子的……”
听完秦陌的表态后,南宫袂又是一脸娇羞。秦陌有什么想法,只要他说出来,南宫袂都会尽力去支持,怕的就是他从此一蹶不振,既然病人都不急这一时,她还有什么好劝的呢?
“公子可有把握?”
南宫袂自然问的是明天的论辩。
听说来围观的不光有众多学士,还有两人的最高师长,尹文先生和宋钘先生。
邹骍为了在全学宫面前让秦陌难堪,可真是煞费苦心,要是老师对秦陌失望了,不知道还肯不肯教他。
当然没把握,秦陌从没参加过辩论赛,甚至还在忧虑那邹骍的话他能不能听懂,不过那又怎样?
虽然秦陌有点心虚,可南宫袂并不悲观,她说就算此地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还可以向南方走去越国试一试。
命中人就是,不管生死,不论贵贱,都是她的宿命,所以秦陌失败并不可怕,只要陪在他身边,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阳生溪边,杨柳风轻。
今天有空的学士们都被邹骍请来了,可以说这些人都是来为他助阵的队友,当然不是帮他辩论,而是在秦陌输地一败涂地后,拼命地嘲笑秦陌。
秦陌的队友,当然只有身边这三个。四个人都穿上了统一的学服,虽然没有女装,可两个女生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
秦陌和潘迪两个短发男,这身装扮到有些违和,特别是秦陌,头发倒长不短,又不能藏在帽子中,又不能飘逸地披到后背。自从江湖碑一战后,他已经好长时间没理头发了,也许是无心关注,也许是在记录着什么。
稷下学宫四大先生中的两位也到场了,其中一个竟然就是那天在淳于先生那里见到的那个小眼睛男子,他便是秦陌的最高师长,尹文先生。
另一个高颧骨大鼻头的先生自然就是邹骍的师长宋钘。
所有人席地而坐,今日未时,这阳生溪边的草地竟然比平日的学舍还热闹。
论辩分三场,也就是三局两胜。由他们的两位老师分别出题,自己的学生优先选择观点。
除了辩手外还有看客,并没有裁判,反正就是说到对方无话可说为止。
如果两场未决出胜负,会有一场加试。
秦陌一听这规则,好像对自己不利啊。虽然是各自的老师出题,但秦陌才来几天,还没得到过尹先生的教导啊!
“我看诸位不像是九州之士,这位学士的发色更是惹眼,要不就以她这一头橘发为题。”宋先生先出题了。
也许这里还没有橙色这么一个词汇,但秦陌还是能听懂他说的是伊莎黛拉的头发。
伊莎黛拉张大眼睛,这好端端的,怎么一来就成为焦点了,她只想做个混子啊。
邹骍一听乐了,先生这不成心放水吗?
前段时间才有个骑着白马的名士来稷下发表过言论,当时在场的众位先生都无法击破他的“白马非马”之说,今天正好现学现用。
邹骍抖抖衣袖作揖状,在这么多人面前,常规礼节还是要做到。
“秦师弟,我说这橘色的头发不是头发,你可认同?”
秦陌两手相交插在衣袖中没什么动作,他这双手还很怕冷,不愿意拿出来。
一听这话,乐得开口笑道:“橘发怎么就不是头发了呢?”
邹骍一阵冷笑,心想这个新生真是容易对付,一来就掉入了陷阱还笑的出来。
“如果说有头发,那黑发白发都能满足,但如果说有橘发,黑发白发就不能达到要求。照秦师弟所说,橘发就是头发,那有头发和有橘发就没有区别了,按此推论,黑发和白发也可以是头发,那说有黑发就是说有橘发也对了?”
“哈哈哈!”场外传来一阵哄笑,显然他们也认为这种说法很荒谬。
秦陌皱起了眉,既然你们也知道很荒谬,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看出问题在哪呢?
偷瞟了一眼旁边的两位先生,一个面无表情地看着邹骍,一个捋着胡须,神情自若。
不愧是名门大家,不像这些学子们沉不住气。即便他们认可了白马非马这种观点,也不会用来取笑后生。只是秦陌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也并不怎么认同。
“别看了师弟,两位贤师绝对公正,是不会帮你的。”
看着秦陌皱眉偷瞟的样子,邹骍更加得意。他这话,一面维护了先生的颜面,一面又打压了秦陌的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