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诺玛默很喜欢看地图,看各个时期测绘的地图。
他对地图并不敏感,若照着地图找路,他会连自己把地图拿反了都不知道。
多年的和平让他肥胖而臃肿,当手里拿着食物时,肥胖的肚子会把手顶开,根本不能递到嘴中。
他现在几乎不下床,饮食起居由隔三差五就要换一批的侍女的照顾。
以前锐利又精于算计的眼睛蒙上浓密的油垢,只有在看到地图和税收时,昏沉的眼睛里才能反射出精明的光。
他的房间一直漂浮着药草的暗香,是由苦心草、薰衣草和雄鹿根碾磨后揉成的熏香,据说这是来自雪国的朝圣者卡普亚研究的配方,据说能治愈奥诺玛默的失眠,不举和皮肤溃烂。
在酒池肉林中,他的脂肪会在皮肤上凸起一个个和蟾蜍背一样油光可鉴的脓包,即使尽量保持在不运动的情况下,他也能听到噼里啪啦脓疱爆裂的声音。
乳黄色的油会从肉中流出,浸湿床单,在地面的毛毯上滴成黏糊糊的一片。
几个控制不住的喷嚏,或者突如其来的愤怒,会让脓包直接爆射起来,墙壁会留下许多污渍,屋中的熏香也按压不住的腐败臭味,会让鲜花在这样的气味中总是很快就枯萎,只有壁炉中的火焰对奥诺玛默的油很是欢迎。
厚重的肥肉堆满全身,腹部的肉在他平躺下来时掉在膝盖的位置,两条大腿合并起来——似乎也没有分开过——是肉腰的两倍粗。
山一样的脂肪层峦叠嶂的压住了根,当奥诺玛默需要小解时,侍女在他身上趴肉寻找器官的费力程度,比在迷宫中用徒手挖宝藏还要困难。
奥诺玛默时常一只手在侍女的黑森迷宫中游戏,一只手在油乎乎的地图上指指点点,和酒杯比起,地图更加形影不离,天知道他有多爱地图。
“你看这张,你再看看这张,看出区别了吗?哈哈哈。”
侍女没有回答,她正在承受迷宫被挖掘的痛苦。
“哈哈哈,有没有看出来,现在的罗德城已经不是当初的罗德城了,你看这里,还有这里!”
奥诺玛默突然扇了侍女一个耳光,让她注意地图。
“我让你看这里,还有这里!这里都属于我了,只有,哈哈哈,只有这三块蚂蚁小的岛还属于艾塞斯坦三兄妹,哈哈哈——”
侍女满脸潮红,答不出话,门外的侍女们听到屋里的笑声立刻忙乱起来,抱着新鲜的花,干净的地毯、床单,准备随时更换。
“你说,我是不是伟大的君主,我是不是?”
奥诺玛默追加了一根手指,侍女的脂肪油腻的爆裂声中不断回答:“是,是,是——”
越来越蛮横的罗德之王让臣民不敢接近,稍不留神就会触碰到他的逆鳞,但最善于投机的人在这个时候找到了机会。
财政官哈尔是其中的一员,他用两千枚银币买下了奥诺玛默用过的地毯和床单,他用上面的油制作蜡烛,他在奥诺玛默前声明,只有在这样的烛火中,他才能看见最神圣的光芒。
每次在萦绕着恶臭的火焰中凝视之后,他都会拿出金钱,向罗德之王表示感谢,感谢奥诺玛默能给他沐浴圣光的机会。
而这位王,每次听到这样的漂亮话,他身上的脓包就会像烈日下的豌豆一样开心的迸溅。
他不仅给了哈尔一次又一次沐浴圣光的机会,还直接封他为圣油伯爵,只要按时缴纳税收,不定时送来些新奇的玩意儿,曾经伊利亚的领地就由哈尔全权管辖。
用尽各种方法取悦奥诺玛默的人很多,但是西奈神父不在其中。
他总是用强势的谦去顶撞君王,奥诺玛默想杀了他,却没有办法,整个罗德城,他唯一无法控制的就是神父西奈——谁有胆子去砍掉神使的头呢?
当西奈垂着头撞进比议政厅还大的三倍的卧房时,哈尔游离,笑成老鼠一样的眼睛拘束起来,侍女也停止了虚假的吟叫,用油乎乎的被子遮住了全身。
奥诺玛默极端的不耐烦,他还没有讲完他是如何扩张领土的。
“来,你们都听听,让西奈神父讲讲他从天神那里又得到了什么。”
“我想,一定是和罗德之王一样高明的指引。”鼠人哈尔吱吱吱的笑起,露出两颗细长又重叠的门牙,包裹着门牙的牙龈有一个指节那么长,他稀疏的胡子以及像被火烧过的卷头发,让他看上去就是一个饥馑年代的老鼠头缝在了人的身躯中,丑陋得让人心生怜悯——这个人除了投机,其余的生存方式都在排斥他。
神父西奈连厌恶的余光都不想瞥见他。
但是眼前装满银币的盒子和成堆的进贡又不得不引起他的注意。
“西奈神父如果喜欢——”
哈尔揣摩心思的能力是一流的,从不放过任何投机的机会,这是第一次,西奈以沉默拒绝,没有说出优雅到需要思考到睡前,才知道是挖苦的话来讽刺他。
“罗德之王。”神父西奈欲言又止。
“你快说。”
“罗德之王可没多少时间给你呢,吱吱吱。”
“归雁节快要来到了,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到教堂祷告,祈求天神为远行的罗德人带来凉风和甘露。”
臃肿的奥诺玛默如同解脱了一样,一连说了八个“好”,他摆了摆手,“每年都是你代劳,今年也一样。”
“是的,大人。”
“还有,从今以后,这类祭祀的事情都由你代劳,别来问我。”
“是的,大人。”
西奈沉默的抵抗着奥诺玛默驱赶的意图,成了另一支燃烧着怒气的熏香。
“见鬼,你还要说什么!”
“伟大的罗德之王,你不要愤怒,是罗德之王不输神灵的气魄,让神父一时半会儿分不清这里是他向往的天国,还是罗德之王的寝室,对吧,西奈,吱吱吱……”
听到哈尔的笑声,很多人都觉得这就是老鼠变的人。
“我知道罗德之王繁忙,所以想得到全罗德城最忠心的财政官哈尔的帮助,让他陪我祈祷,神灵一定能够听见的,听见……”
“去去去……”奥诺玛默打断神父西奈的话,他对着西奈摆手——“去去去。”
又指指哈尔,极度烦躁的说:“去去去。”
他要尽快结束这个严肃的对话,投入到下一场盛大的欢愉中。
侍女们开始整理房间,擦拭肥肉与肥肉间的污垢,点上更多的香柱。
为罗德之王更换床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绝不轻易下床的王只愿意滚动。
他从床的左侧滚到右侧,侍女们细心的取掉油垫,铺上新的。接着,王又艰难如翻山的滚到新铺好的一侧,侍女们则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铺好这一处,避免长久的侧卧让王感到不适。
“来来来,你,你,你,还有你,还有金头发的你。”奥诺玛默命令着侍女们,“你们都坐上来,我给你们继续讲讲这三个岛的故事。”
“这个岛,现在的领主是——”
侍女们刚坐上床,奥诺玛默的脓包就浸透干燥的床单。
“滚滚滚!你们全给我滚出去!”
白浆从全身溢出,猛烈的呼喊使暗沉的血从皮开肉绽的脓包处喷涌。
他看见安蒂缇娜的岛,想念起安蒂缇娜,觉得身边的侍女和母狗一样愚蠢。
“滚!安蒂缇娜!我要安蒂缇娜!现在就要!乔劳尔!把安蒂缇娜给我带来!立刻!现在!马上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