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有太多的不靠谱,朋友不靠谱,爱情不靠谱,有时候连亲人都不靠谱,似乎唯有永恒不变的利益才让人觉得放心。
朋友会因为名利翻脸,就算当初铁得穿一条裤子;
恋人会因为你的落魄转身离开,毕竟贫贱夫妻百事哀;
如果你再没出息一点,你的父母也会嫌弃你。
社会的运行像有一杆秤在衡量,感情在这头,利益在那头。如果用情太深,你会变得矫情;如果太在乎利益,人又会说你很现实凉薄。
端平了的秤杆,才是与人相处的理想状态,何其难?
但,正是因为有了这杆秤,人的一生才变得丰富多彩。
当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变得凉薄,你就有必要认真反省自己是否太过在乎利益,或是对感情不够重视;当有一天你变得矫情,你更有必要想想是不是自己太在乎感情,或者,你对利益的关注度太少。
恋人离开,也许是在提醒你要努力,或者因为落魄你忘了表达对恋人的爱;
朋友的分道扬镳,也许是在提醒你,做人最重要的是开心,很多事并不是那么重要,当然也有可能你认错了人,将畜牲认作了人;
当父母都在嫌弃你,也许你应该是时候改变自己了。
世界从来都不是围绕着某一个人旋转的,那杆称不过是在提醒世人如何适应外界。毕竟自从有人起,生灵就是群居的整体,脱离群体的人迟早完犊子。
刘放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与人结交他既不完全靠感情也不完全靠利益,二者之间总会有一个平衡,前提是这个人德行过关。
他与周九良的结拜正是来源于此,周九良德行应该不错,两人又能有利益来往,至于兄弟感情嘛……就交给日久生情吧!
斩龙湾的秋天落叶簌簌,放眼望去如一片红黄绿的天堂-——正是秋意浓的时候。踏着斩龙湾山脉的枯黄落叶,刘放放空思想,想法颇为天马行空。
这两日周九良领着刘放一起欣赏他看了近三十年的斩龙湾,这里一草一木都在他的记忆当中,什么月份出什么果子,什么季节有什么样的景致,乃至于到哪个山头能看什么样的景,周九良都了然于胸。
在没正式被培养成土匪之前,整个斩龙湾山脉都是周九良的乐园,只是随着年龄的增加,他再也找不回那份童趣了。
小时候这般闲云野鹤地走在山林中,不是为了掏鸟窝就是为了摘果子,而如今出入在弯弯曲曲的小道,所求只有充满铜臭的金银,与今天一模一样。
山还是那些山,树还是那些树,景致也还是那些景致,变的是欣赏这份景的心。
大当家周九良如今再难领略到的风情,刘放却是领略了个通透,当周九良说某颗树上可能有鸟窝,刘放居然真的会爬上去验证。
当周九良说哪里可能会有野兽出没,刘放还会带着他偏向那边走。
也许刘放想去看的不仅仅是鸟窝野兽,而是想去看看那里有不有回不去的青涩时光。
刘放也是山里长大的孩子。
他所住的山经过祖祖辈辈无数代人的改变已经成了适合人类居住的山,鸟窝常有,野兽却很难遇到;清风寨驻扎的斩龙湾才经历区区两代人,没得到人的充分改造,这片山脉还是属于天地的。
人不仅仅可以改造环境,还可以为一个地方命名。
周九良所说的山洞,刘放去看过了。洞口小而且隐秘,洞体大而深邃,刘放给山洞取了个名字,叫乾坤洞。
乾坤洞,乾坤动;洞乾坤,动乾坤。
“大哥,要不要去那里坐下喝口水?”周九良殷勤地掏出装水的皮囊,指着不远处一块大石问道。
石头一半悬空,一半埋在土里,坐在上面两脚悬空姿态舒适,视野能毫无阻拦地纵览对面山头,以及用肉眼根本发现不了的乾坤洞。
“好!”刘放接过水囊,灌了一大口,舌苔上流动的全是山泉清香。
这两天刘放曾几度产生想要在这远离尘嚣、山美水甜的土匪窝里归隐一辈子的冲动,最终理智打败了幻想,山窝虽好,却没脱离凡尘。
周九良从刘放手里拿过水囊,就着山景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豪气顿生想要指点一番江山:“我斩龙湾于离州不过弹丸之地,却能一洞藏尽天下银,真是痛快!”
刘放盯着对面山腰翻滚的云雾,内心里也是野心蓬勃:“离州左抱屠州,右靠定州,下瞰帝州,远眺阳州。帝州为融国核心,阳州吞吐天下金银,屠州兵塞要所,离州为军械库。定州苦寒不足为虑,夷州非融国属,也不在思考范畴中。”
“所以咱们的三和超市要从离州出发,走屠州进阳州,驻帝州入焌州,最后定天州。”
“天州,天下粮仓。”
周九良不太懂刘放说的走、进、驻、入、定的意思,他的天下只有斩龙湾这么大,他能看到的也只有这座小小山头能藏住天下百姓一年赚的银子,而且不久的将来这些银子里还有他的一部分。
很明显,这概念是周九良这两天掰着手指头花了很久才算出来的。
可惜他能算清楚如此大笔银子的数目,却永远算不出身旁之人此时此刻的想法,哪怕未来他名扬万世,他也还是如今日一般坐看一片山头的凡人。
周九良算不出刘放在想什么,而刘放知道自己该想什么。
他想着屠州多军民,如果百姓没了银子必定生乱,而朝廷的军饷粮草必经离州,如果适当的时候截断一两次,估计动荡不亚于一场超级龙卷风。
这份想法太危险,任何时候都不能对凡人说。
周九良还不知道自己正带领着背后的清风寨上下,逐渐成为未来祸乱天下的帮凶,他一门心思扑进了钱眼,“焌州、天州较远,从这两地转移银子过来,中途怕生变故……”
此事倒是有些琐碎,刘放索性将这件事交给清风寨处理,“还得劳烦兄弟费心在焌州、天州寻觅一条稳妥路线,如果实在不行就直接物色一处上好地方藏下。”
交给清风寨处理,此事便不在刘放的考虑之内,依周九良的个性,这笔银子铁定会藏得稳妥,至于会藏到何处,刘放没有一丝好奇心。
周九良为财,这笔银子送与他又如何?
就算因为没找到稳妥的藏银点,在途中被人劫走,其实关系都不大。毕竟谁拿走了这么一大笔银子,第一想法不是藏个三年两载的?
这段时间完全够刘放操作了。
“听大哥的!”周九良满脸欣喜,刘放的一句交给他处理,代表的是对他的信任,让他更加坚信结拜是有好处的,“我准备带着二当家常福和头目约么二十来人跟着大哥去定州。”
大哥对于山寨太宝贵,只有山寨中武技最高的人一起保护,周九良才觉得放心。毕竟当初在山下‘救’出大哥时,他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其次就是如果头目们不跟着,怎么知道未来该如何行动?
“也好!那就……明日出发奉天郡。”刘放眯着眼看了眼天空,秋天的苍穹离大地比夏季远了三分。
他想起了以前很喜欢一句话:鸡叫了,天会亮;鸡不叫,天也会亮,可决定天亮的不是鸡,而是斗转星移。
同样的道理,放之宇宙皆准。
人界将乱,并非因为他刘放,真正的原因是冥王与天帝之间的那一段未泯的仇恨,他只是冥王强行拧出来的一根导火索,即使他不做,也会有牛放、柳放接下这事儿,唯一的区别是用的方法不一样。
清风寨的土匪哪怕让他们学遍三百六十行,最终他们还是会用来服务于打劫。
生存艰难,土匪们首先找自身原因,如果有一天他们发现改变自己根本没用,他们一定会变成拿着屠刀的真正魔鬼。
刘放不过是提前激发了他们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