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变得小了，稀稀拉拉地下，韩渡静坐，一层薄如轻膜的真气弹开，包住了他身体、小屋、乃至扩大至整个小院。

雨滴好似失去了重力，停在了空中，韩渡微闭眼，眼皮、眉头被轻轻拉动。真气在他体内层层流淌释放，重重压出。

如玉从屋内走出，看着停滞的雨滴在摇晃，崩裂。那弹出的气层，瞬间回收，厚厚裹住了那碎裂的雨点，就如天怜隐泪一样，晶莹剔透，却又凌厉无比。

韩渡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看着那些碎雨被真气完全压碎，直至幻无，他露出了笑容。

虽然，他和以前门主一样，对这种神技不能全然窥透，但起码，他寻回了全身的本事，学成了清流一系的全部技能。

“现在安全了！”侧过头，韩渡看住了边上的如玉，淡然说道。

“公子，那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做？”如玉楞了下，突然问道。

怎么做？

在记忆被捡回之时，他想到了他的师弟，墨武，这个发小的伙伴。

他的来历，如今已没人知晓。

当初来到魂门，墨武才三岁，他就是门主带回来的，没有对任何人说起他的来历。门主就这样默默的养着他，教他清流之技，看着他长大。

墨武为身世耗费了很多精力，可是门主对此事总是置若罔闻，冷语相加，这令他很烦恼。如今，门主已逝，唯一能鉴别他身份的只剩下半瓣吊玉。

墨武很聪明，他比韩渡年纪稍小。十六岁开始习武，一年时间，突破清流三重，而当时韩渡还在二重徘徊。

韩渡父亲一怒，停止了对他的传授，从那时开始，他就给自己眼睛蒙上了黑布，变得沉默寡言。

墨武，即便对他父亲有成见，可仍是值得信任的师弟，也是一个很厉害、又被压制的人。

正当韩渡还在想着这些，脚步声轻轻传进，一个久违的身影出现在小院门口。双面蒙巾下，仍可以看出是一张长不大的娃娃脸，消瘦的身材，总是爱穿黑色的长袍，看起来让人觉得有几分颓废，

韩渡欣喜地看过如玉，点下头。

如玉笑开，这次算是明白，他韩渡没看错奄风，虽然她仍觉得隐隐不安。可起码，第一件事情，奄风做到了。

韩渡呼声起，如玉也忙着给了礼貌的问候。就连白魁，在韩渡简单说明后，也摇着它白尾，在墨武腿边蹭来蹭去。

墨武喜欢动物，他对韩渡醒来还没去多问，倒先关心起白魁的来历。韩渡心中觉得寒酸，可也没办法，这就是他的师弟。

当人和有好的动物之间来选，他选有好的动物。

想想真是很另类呢。

韩渡面上露出苦笑。

在得知白魁来历后，墨武蹲下身，伸手摸着白魁的额头。白魁是灵宠，也不见生，一起一趴，绕圈扫尾，和他闹得很欢快。

渐渐地，墨武黑布下的嘴露出了平静的笑容。

“怎么，师兄好不容易醒来，顾着和白魁闹，也不想揭开黑布来看看？”韩渡脸上露出了调皮的笑容。

“不了，好多年了，习惯了黑暗，师兄醒来就好。”墨武笑着回头，言语显得格格不入。

“可是.......你还在记恨门主，难道你不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希望的吗？”韩渡楞了下，连忙问起。

“记恨门主？如今人事已非，还谈什么记恨，只是我觉得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让我揭开黑布的需要了。”淡淡的笑容掠过墨武脸庞，他的话语似乎带了感慨。

“比如说，清流一系全部的心决，你也不准备揭开黑布看看吗？”墨武的心，韩渡多少还是懂得的，他开出了诱惑的条件。

墨武抚摸白魁的手停住了，韩渡看了他的脸动了动，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如果，公子肯帮助墨武，那就叫如玉帮我代念好了。如若我能炼成清流五重，那样我自然要揭开黑纱，帮助公子完成心中大业了。”墨武停顿了小许，再次平静地说。

“哦，看来是死要面子了，那就依你了。”听着墨武的话，韩渡还是怔了下，脸上微微麻过，随之又笑着说道。

韩渡随后吩咐起如玉，如玉走进屋内，取出了笔墨白纸。就在韩渡思索着准备如何执笔落墨之时，如玉却先拿起了毛笔，对他点下头，露出了笑容。

如玉会写字，这个倒真超出了韩渡的意料，本来韩渡还以为她只是机智心细而已，未料还真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婢女呢。

不过如玉能代笔，韩渡也算省去了一份心力。

略微思索之后，清流心决停停顿顿被念出，化成了如意笔下之字。足足一个多时辰过去，五重心决全部被记录其中，如玉拿针线，缝合封皮之后，算是成本。

就在韩渡感慨天下竟有如此奇女子，心、目、手融合如一，落笔工秀、一字不差之时，墨武早已席地而坐，清流四重已开始进入状态。

都是奇人........

这种巧心悟性，韩渡自叹不如，也难怪当初门主会忌讳，不肯再去传授。

此时，韩渡算是明白了墨武戴黑纱的另一重意义了。

他并没抛弃这个世界，更不会被这个世界抛弃。

人的修为就如一个水桶，当水满溢出之时，木桶不再加板升高，永远都不可能会再有提升，会停滞不前。

墨武却不是这样想，纵然桶中定数已定，他却懂得修悟来水。

按着韩渡的理解，修炼高阶技能，通常是很困难的，就如满溢的木桶，即便加伸木板，落入之水，滴滴答答就如稀疏雨点一般，要旷日持久才能满起来。

墨武，带上黑纱，并没有停止修为，反而是从各个角度去修为已学到的神技。当新技能开启之时，别人是滴答雨水，慢慢悟透，而他则是潺潺小溪，猛烈灌入。

期间对比效果，可想而知。

应该是这样的，只有勤奋修炼的人，才能达到出这样的悟性。

韩渡默默地看着，心中暗暗想过。

又是一个时辰，墨武站起，他算是对四重破钢完成了一个大概。

“谢过师兄了，墨武回去再去领悟一番，明日来学五重，望师兄成全！”墨武淡淡说来。

一天一夜？

韩渡清晰记起，他的前身可是用了整整半年，还是在门主悉心指点下，才完成了他这样的程度。

而他竟然是一天一夜？

出乎了韩渡的意料，他差点石化当场。

“墨公子慢走！”如玉见韩渡发呆，连忙替为回应。

“师兄病情得以恢复，全是仗了如玉的福分了。”墨武低头，淡淡一笑，平静地说着，亦算是替他师兄作为答谢。

如玉送走墨武，韩渡才回了神，心知自身也必须在努力，不然都输了墨武。魁流的神技，那个让前身走火入魔的本事，他必须要学回来。

主意定下，他侧头，看到了如玉正痴痴地看着心决的封皮出神。嘴角一浮，淡笑着说起：“这本书你就好好保管，等着墨武师弟功成的一日，应该很快的。”

颜如玉轻轻点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