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河的消息三天后才到京城，并且对香皂工厂内部的情况一无所知，

信中言到小石头之死与刘李二人有极大关系，同时也劝解总领，一切以大局为重。

李崇文含糊冷笑，岂止有关，就是他们所为，不过他们的报应很快就会来了。

张晓风的背后越来越令李崇文坐立不安，三天前他们就收到并查明事实，而红河村这边，估计还是仓促间派人给京城送信。

一边是连背景都无法猜测的神秘组织，一边是人数虽多却效率迟缓的红河村，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李崇文莫名的不安感涌上心头，好在是友非敌，试想，如果他们的对手是自己，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分部这边收到消息后纷纷义愤填膺，来京城的都是年轻力壮的一辈，比起红河留下的那些想太多的元老们冲动的多。

看着大家聚集在分部的议事厅里争着回去替小石头报仇，没有一个人怯战，反倒是自己还曾有过犹豫。

李崇文很是安慰，这帮年轻人，热血沸腾还未冷，能吃苦也能拼命。

虽说红河劝自己忍耐的话不一定是所有元老们的意思，但估计陶然陶成等更多想到的是报仇后的麻烦。

李崇文面色掩饰不住一丝对元老们的失望，顾大局是对的，但怕事不该成为红河村蔓延滋生的情绪。

一个人若是总计较得失，连最基本的爱恨情仇都变成一次次利益的妥协，那与官场的老油条有何区别。

“大家都别争了，静一静”李崇文说道:“红河村抱团取暖至今，倍受欺凌，向来忍气吞声，和气生财。”

“如今工厂拱手相让，换来了什么？换来刘李二人得寸进尺草菅人命的结局”

“仇，不报不行，可如何报仇，大家想过没有，红河虽有聚万人之势，但论厮杀”

“刘李二人光身边的锦衣卫缇骑就有数十人，身经百战，杀人如麻。岂是靠人数就能使其束手就擒的”

“再说我红河虽与官府有交情，那也只是银子的交情，一旦冲突，官府自是站在代表天家的刘李一方，甚至盖上一个聚众造反的名头，光明正大吞并我红河的产业”

“到时东厂锦衣卫，官府，甚至卫所兵，谁都来分一杯羹，就红河村不到万人手无寸铁之众，如何抵挡群狼环伺”

“大不了反了”其中有人小声说道。

“闭嘴！”李崇文大发雷霆，骂道:“此话若让别有居心之人听得，怕是我红河灭顶之灾不远”

“诸位的心情我李崇文感同身受，但凡事不可莽撞，这件事自今日后不许再私下议论，听我安排”

“一，分部所有相关人员，一律禁止饮酒嬉戏三天，悼念亡者，违禁者逐出红河公司”

“二，所有新到职员全部落实岗位到总部行政和分公司职要部门，以一带三，加快公司人员的吸收”

“三，以华能煤业和华联百货为主，把分公司再细分成若干小公司，用小公司的股份套住我们需要的盟友”

“比如华能煤业公司，新加盟的挖矿队缺银子，京城里的权贵想要更多产业，那我们就分头游说，大家一起赚银子。”

“再比如城中流民甚多，小有资产的商贾也很多，挖出的矿多了，需要运输的人更多，华能煤业公司就做这两方牵头的中间人，赚到银子一起分。”

“西山的无烟煤就在地下，挖出来运到城里就是白花花的银子，独食吃不得，那就把蛋糕做大，大到每个人都有吃不完”

“总领，蛋糕是什么？”众人疑惑道，前面的还能理解一二，后面的只能做什么笔记慢慢思索。

“蛋糕，蛋糕就是鸡蛋和面粉还有糖做出的一道美食，人人都爱吃的那种。”李崇文不小心说漏嘴，只能含糊其辞的解释。

“蛋糕只是一个比方，其本意就是让流民能靠力气有吃有穿，而那些权贵想赚银子也能赚到银子。”

细说了具体分工的步骤，总部有梁思成守着，执法队的伍胜也长进不少。唯独缺一个像小石头一样暗中辅助的人才。

伍胜在情报方面吃过几次暗亏，比如前两天，自家发生的事情还是通过别人来告知自己，整整过了三天，才送来一份书信。

无论是军事还是商业，成功的很大程度源自信息的不对等性，所以情报是重中之重，不容忽视。

李崇文有心成立一个比消息部更专业的情报部，不仅能收集，还能分析，加上自己的判断再分别交给每个需要的人手里。

做情报的人需心思缜密不说，还可能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和危险，要做到全身而退，还要能隐忍。

这种苛责的要求，便是小石头也远远做不到。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小叶子站在李崇文身边，自从小石头死之后，总领总是把自己关起来来。

除了前来述职的各个负责人，饭菜都是小叶子送到房里，总领写了一大堆她看不懂的东西，但有两个字她懂，比如情报。

情就是情况，报就是报告，总领说，这个和消息部不一样，消息部更多是传递，而情报部是主动收集和分析，非常复杂。

应该是很难的事情吧，不然总领不会愁眉不展好几天，小叶子递过饭食，小声提醒道:“总领，该用晚膳了”

“放这里吧”李崇文头也没抬，依旧构思着他想要的情报部门雏形。

“总领是否在为情报烦恼”小叶子略微思索之后，小心的说道:“小叶子倒有一个想法，总领可愿听？”

李崇文这才想起身边这个服侍起居工作的小姑娘，虽说跟随自己的时间不长，可是对自己的喜好比自己还清楚。

比如喜甜不喜酸，爱食炒菜，口味比常人偏重，睡前总要泡脚，看不惯不整齐的摆放。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自从小叶子来到身边，似乎李崇文的生活便有些离不开她了。

“妳有何想法，但说无妨”李崇文喝口茶，茶水温烫，想来在自己忽视的时候，小叶子来回给换了好几杯热茶，李崇文胃寒，不能喝太过冰冷的凉水。

“那日不是妙应寺的庙会，我们闲逛许久，除了看看热闹，我发现这京城并未如同想象中的光鲜亮丽”

“聚集于勾栏之处一掷千金的富豪贵人络绎不绝，可苟延残喘于街角讨食者，亦是数不胜数。”

“有钱的腰缠万贯不惜千金博美人一笑，贫寒者买儿卖女悲声断肠。”小叶子说着如感同身受，心中十分怨恨这种生来的不公平。

“我想帮助更多人，像总领一样，让大家都有条活路，有个盼头。”

“哦”李崇文没想到小叶子像下定了决心一般，问道:“妳想如何去做？”

“总领在荥阳不是有几处夜总会的产业，我虽没去过，却也听几个在里面做收银的小伙伴说过。”

“当时还有些埋怨总领怎么什么银子都想赚，后来多了解一些才知道，总领是在帮更多人，不仅帮那些不愿卖身的姑娘谋了生路，更因这些赚的银子帮了更多穷苦人在红河村安身。”

“我再想，如果在京城也开一家类似的夜总会，即可以用赚到的银子救助更多活不下去的孩子，又可以从这些南来北往的商贾勋贵口中得到一些市井之中根本探听不到的消息”

“这些消息，或许应该就是总领口中所说的情报吧？”小叶子不太肯定，望着李崇文。

李崇文点点头，说道:“没错，只是……”

“总领是觉得叶子年龄太小，担不起如此重责？”小叶子反问道:“我比小石头可还大两岁，再说消息部的组建我也参与过。”

“莫非总领看不起叶子是一个女流之辈？还是信不过？”小叶子再次问道。

李崇文赶忙回道:“那当然不是？”

“其实叶子女儿之身更容易留在那种地方不被察觉，既然总领相信叶子，何不让叶子一试”

小叶子说道:“总领只需借我五百两银子，置办一处房产，人手方面我也无需公司费心。”

李崇文知道小叶子的意思是和他划清界线，便是以后出了什么事，查也只是查到小叶子为止而已，牵连不到红河公司。

情报一事，因为多是查探那些达官贵人豪绅富贾，稍有不慎，小小的红河公司根本经不起浪滚如潮。

看来这小姑娘心思颇为周到，只是她今年才刚刚十六岁，就要陷入这危险重重的乱局之中。

“叶子知道，总领是担心我的安危，总领放心，事事叶子不会都出头露面，如果察觉危险，定会保全自身，不让总领担忧。”

“如此，看来我劝妳也没用了，银子的事妳直接去梁思成哪里取便是，五百两太少，先拿一千两吧，此事我也会和他交代，除我二人之外，不可再让别人知道。”

“凡事多加小心，叶子，现在正是秋季，妳还没一个大名，以后妳就叫叶婉秋吧”

“谢总领赐名，婉秋荣幸，定不负总领期望”小叶子终于有一个自己的名字，叶婉秋，不管叫什么名字，我都是总领身边的小叶子。

秋风萧瑟，孤灯摇曳，李崇文把写好的情报部如何组建的资料交给小叶子，并详细解说到深夜。

李崇文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小叶子是他信任的人，也是特意留在身边的人。

只是他原本想再看看，以后让她去独领一个分公司的责任人，那样不仅安全还轻松。

现在看来，小叶子想为他分担的心太急了，李崇文又何曾看不出，这个小妮子那颗赤诚火热的心，就像小石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