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参军请随我等前往将军府,不要为难我们,奉命行事而已。”
或许是出于对苏参军的敬畏,四名拿着枷锁和镣铐的壮汉围上来后没动手,而是做出请的姿势。
“凭什么用刑具拿人!”
“就是,中坚将军护卫队欺人太甚!”
“苏参军对我等有救命之恩,北魏大军攻城的时候,你们将军府护卫队躲在哪里?”
“要敢动手,爷爷腰间佩剑可不是吃素的!”
“弟兄们,周将军刚走,咱们得保苏参军,不能眼睁睁看着歹人们残害忠良!”
......
一大群兵士围了过来,他们大多数都是西寨老兵,跟苏参军出生入死多次,情感很深。
气氛被感染,更多的兵士紧随其后,很多仅仅犹豫一下,也迈开双腿,步步紧逼而来。
下级兵士何时变得这么胆大了?
四名护卫队壮汉十分紧张,彼此为难看着对方,暗暗责怪将军,这倒霉的差事怎么偏偏落在哥几个头上。
“剁了他们!”
忽然,也不知谁突兀吼了一嗓子,哗啦啦一阵抽刀声,那些不畏死的兵士就要拎刀剁人!
“住手!”
大踏步垮前,苏原猛喝一声,将几个面色死灰的壮汉护在身后,正色道:“多谢诸位义士!我苏原行得端坐的直,这几人罪不致死,也是奉命行事。今日我就随他们走一趟,哪怕龙潭虎穴,苏某也敢闯上一闯!”
闻言,来擒拿的壮汉们面露羞容,心里把陈其美来骂......
“苏参军!”
“参军别信他们的鬼话!”
“我们跟着去!”
“对,跟着!”
......
...
...
斜靠在柔软的蒙皮大椅上,陈其美眯着眼,捧着滚烫的茶水,身体尽量舒展,心情好到了极点。
他暗暗庆幸,能结识到那位磨得动天的贵人,本以为六品别部司马已是人生顶峰,谁知道从四品的中坚将军才仅仅只是开端……
不知怎的,他有些感激北魏大军,若非单方面挑起祸端,朝野上下震惊,我陈某人岂不还镇守这鸟不拉屎的大榆关。
得亏没往总兵司接连催发别部司马令,那批海量的辎重或许至今还在筹备之中吧。
他不敢确信,但他知道有人在利用辎重筹备大做文章,属于自己的那份早已换成厚厚的银票,静静躺在贵人的怀中。
他更懂得这烫手的山芋不要也得要,只因那是一群可篡改军功记薄,混淆视听,将黑马说成白马的权贵集团。
在军功薄上造假,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冷不防打了个激灵,刹那间陈其美眼神中出现一丝慌乱。
老子慌什么,那批闹得凶的正奔赴黄泉之路上,至于丁炯和东寨那几个人……
剿匪本就艰难,死几个将军再正常不过了。
至于只会耍耍嘴皮子的那厮,还不配出现在陈其美谋划的名单中,在他心里,早已将此人看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忽然,将军府外传来噪杂的响动,似乎很多人往这儿奔,还隐隐听到呐喊声,包括陈其美在内的数十位将军疑惑望向府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大门猛地被推开,十余位持杖护卫面色大变,纷纷后撤。
就见一人昂首阔步跨入将军府,静静站在府门口,其身后跟着四名愁眉丧气的壮汉,再往后则黑压压站满了怨气冲天的兵士!
“大胆!”
猛地一拍椅背,陈其美铁青着脸,指着一众将军喝道:“自家的兵都管不好,要尔等何用!”
这他娘说的人话吗,数万将士自发组织给破虏将军饯行,若不是被你强扣下来,这院里还能留下几人。
心里有怨气,诸位将军都默无声息低头。
“好!很好!都不说话是吧,来人!请银印!”
身后虎背熊腰的护卫队长立刻挺胸抬头,端着盛放沉甸甸银印的托盘,大摇大摆走上前。
撩起裘绒长袖,在半空挽了个腕花,陈其美猛地一指门口站着的那位年轻人,猛喝道:“苏参军,你可知罪!还不快与本将军跪下!”
倔强抬头,苏原静静看着陈其美,须臾,剑眉轻轻上挑,不卑不亢顶了句:“何罪之有,为何下跪!”
哈哈,这小子有种,有点意思。
陈其美不怒反喜,嘿嘿冷笑,诸位将军大惊失色,慌忙给苏参军使眼色。
“苏参军曾劝过陈某,要我斩我的参军,你做你的参军......”
脸部在狰狞抽动,陈其美大喝一声道:“来人!”
“在!”
“苏参军延误军机,令我大榆关数万将士苦等四日,此乃重罪!速速将此人拿下,本将军要杀之祭旗,以正军威!胆敢抗令者,银印伺候!”
左右护卫擦掌磨掌,拎枷锁镣铐,就要上前拿人,互听苏原大笑一声,猛一回头喝道:“谁敢拿我!”
气势如宏,令人不敢与之正视。
“中坚将军所言延误军机,我倒要问问怎么个延误之法。”
苏原挺胸抬头,怒视欲加之罪的始作俑者。
真是个不怕死的东西!
冷哼一声,陈其美脸色阴郁,一步一步逼来。
“我且问你,辰州总兵司要我等几日赶往报道!”
“十日!”
不卑不亢,沉着应对。
“如今过了几日!”
“四日!”
嘿嘿嘿嘿嘿……
夜枭一般冷笑,陈其美那只大手已经摸到腰间!
“延误四日,你可知罪!”
“知罪?”
苏原眼皮子霍霍在跳,他的意识紧锁绿岛空间玄铁匕首之上,大声说道:“敢问将军,大榆关距离辰州府多少路程?又有多少是一马平川的官道?再问将军,数日前大榆关不畏生死的急行军一日奔走多少泥泞路面!”
微微一愣,不知不觉中,陈其美居然皱着眉头,去思考这年轻人厉声提出的几个问题。
“我大榆关驻军连日奋战疆场,死伤超过半数,将士们身心疲惫,作为一军主帅,不去体恤麾下兵士,反倒急催着赶路!既然将军答不上来,苏某可以负责任告诉陈将军,此去辰州府三百一十五里,一马平川的官道,哪怕全体步行赶路,加上垒灶做饭,大军休整,五日之内必能抵达辰州府!”
苏参军言之有理,诸位将军纷纷点头,有些将领甚至觉得何须用五日,一顿急行军,两日便到。
一旁闪出一员大将,此人正是威烈将军丁炯,抱拳大声说道:“我等附议苏参军!”
“附议!”
“附议!”
......
偌大的将军府内,响起了一声声附议,就连府门外都受感染,一浪高过一浪的附议声此起彼伏,渐渐喊出整齐的呐喊声!
场面竟然如此失控,这年轻人为何有这么大的威信,能让全体将士为之求情?
悬于腰间的手在颤颤抖动,陈其美深深意识到这一刀下去的后果,他现在有些烦躁,原本以为最容易解决的压根不是麻烦,现在看来他错了,错的离谱。
就算今日难杀此人,也要搓搓他的锐气,否则以后难办!
“银印!”
“在!”
这象征兵符的重器被护卫队长高高托起,呐喊声渐渐平息,无数道怒目瞪着银印,却也敢怒而不敢言。
“苏原!若非边关将士替你求情,哪怕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快于本将军跪下,领七十军杖,挺不挺得过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无稽之谈!苏某既然没罪,为何下跪领受军杖!”
跨步上前,苏原义愤填膺,喝道:“上跪天地黎民,下跪父母高堂,有紧急军情禀报需跪拜上司,朝堂跪君乃为衷心,州府跪官这是礼节,献媚小人同流合污者逢人便跪!敢问将军要我下跪,是无知小儿游戏还是要我做那不忠不义的无耻之徒!”
“你!”
一把抓住刀柄,陈其美脸色青的吓人,可他的手怎么也无力抽出佩刀,似有万斤巨压笼罩在胸口,杀机若隐若现,此刻的他已经把这位参军列在必杀名单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