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乌被催眠后精神有些萎靡,在小猪和二爷对话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小猪和二爷的对话还断断续续传进他的耳朵,于是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一个瘦削老人,很严肃地对他说:“成败,就看你的了。”
阿乌一惊,接着就看见自己无数人在追杀自己。
他从噩梦中醒来,却看见小猪和二爷也分别盹着了。
小猪梦见了自己很久没有见面的皇爷爷,而二爷,则在半梦半醒中徘徊、辗转:遇到这两个小家伙,我的人生,是不是还要开启第三阶段?
……
随后的几日中,阿乌和二爷分别养伤。
小猪带的干粮虽然不多,但是湖水中游鱼极多,体肥鱼傻,味道鲜美,三人吃得赞不绝口。湖底还有蚌和螺,居然带有微微的咸滋味,恰到好处的调剂了饮食。
二爷要求每日与阿乌互相换药、处理对方的伤口。
其实,也不用这么频繁换药,但是,二爷坚持如此。
第一次换药之前,二爷就把小猪赶到“小岛”的另一端,说是“女人不宜”。
小猪撅嘴走后,二爷才让阿乌展示全身其他伤口,顺便做些处理。
看到阿乌身上那些被老莫达缝过的扭曲的针脚时,二爷气得放声大骂,说这简直就是给畜生看病。
阿乌莞尔,老莫达,可不就是一个兽医?
骂完针脚,二爷目光炯炯然而装作不经意的查看了阿乌的左胸和右腿。阿乌左胸胸口那里有一处灼伤,右腿大腿上有一处缝过五针的浅浅痕迹。二爷看到这里时,忍不住长叹。
阿乌问:“怎么了?”
二爷说:“报应!”
阿乌纳闷:这是说我?
二爷说:“让你骄傲!让你心急!一辈子改不了这毛病,报应来了吧?”
阿乌:“……”
也许二爷想起了什么往事,所以指桑骂槐?他给自己瞧伤,骂两句就骂两句吧。
二爷心情不好,处理伤口却很仔细,但是从今天起却一次也没有再加麻药,阿乌痛得头上冒冷汗。
二爷很快意地看着阿乌吃痛。
当然,他还可以使阿乌更痛——第8处刑讯好手,那可不是浪得虚名。
当然,二爷自己更快意于自己的吃痛,身上两处箭伤,那可不是玩儿的,二爷头上的冷汗比阿乌只多不少。
二爷似乎快意与此。
阿乌叹道,这真是自虐,以及虐人。
阿乌认为二爷是故意的,但是几次之后,随着二爷的“示范”、“吹嘘”以及比划,二爷的许多窍门,也尽数讲给了阿乌。
就是在这一来二去中,他终于学会了枪伤的处理。
这是拿深刻的痛苦换来的,所以阿乌记忆深刻,自忖就算再度失忆,这些也忘不了了。
二爷虽然声称不会教阿乌“手艺”,但是,如果阿乌问他问题,他倒是也来者不拒。
阿乌心中大乐,心道,会问问题才是最高明的学习,这个我懂。
除了处理外伤,二爷每天还要求阿乌打坐、调息,每日给阿乌用银针针灸,“以尽快回忆起有关细节,给我讲明白赵胖子的事”,这是二爷的说法。
阿乌从不说破,牢牢学习,闷声发大财。
心中却明镜似的,这个怪老头,只是嘴上不承认,而用这种方式教自己罢了。那么,对他给自己和小猪提的那个回老家的怪要求,他就用心去做,也算回报他的一番苦心。更何况,对他来说,和小猪去任何地方都行。
荒岛之上,只有这三个人,阿乌也就懒得再做面部伪装。
二爷每天看着阿乌那张清秀的面庞,都在心里说:“唉,报应!”
……
“想起点什么来了?”
一线夜空之下,二爷不动声色地问。
阿乌摇摇头。
还是一无所获。
二爷皱眉,暗地里叹气。
他转头问小猪:
“小姑娘,你怎么知道我们第8处的一些秘密的?比如,赵胖子腰牌的用处?”
小猪笑眯眯地说:“我姓济尔根。”
二爷眼睛一亮:“那你是福林家的,还是阿海家的?或者是多寿家的?”
还没等小猪回答,二爷自己又说:“你长得这样漂亮,一定是福林家的!”
阿乌问道:“咦,你怎么知道?她很有名吗?”
二爷鄙夷地看着阿乌:
“敢情你不知道?福林汗家的女儿,号称草原上的凤凰,是当今第一美人儿,你跟她这样熟,居然不知道?她的母亲,是圣皇的六公主,昊京第一美女,她的外婆,当年是江南第一美女,你居然都不知道?”
阿乌坦然答道:“她以前一直骗我啊,你也知道,她一直带着人皮面具,装成一个小子的模样,我哪里知道她是什么美人?”
二爷恨铁不成钢:“傻子!”
二爷又指着战狼宝刀说:“那么这个就是北山法师给你的?”
他还不知道战狼已经被北山法师送给了张矛盾。
小猪说:“那是阿乌从张矛盾那里抢来的。”
说着嬉笑着把自己和阿乌在十六寺的“劫持”旧事说给二爷听。
二爷叹道;“原来如此。”
然后,他对小猪说:“我想起来要你们给我干什么事,以回报我从火坑救你们了。”
小猪问:“什么事?”
二爷说:“我这次出来,是要到山外山找你父亲,福林汗。可是走错路,又在这里耗了这些时间,虽然你们说赵胖子不在了,但是他给我的活儿,我还得干。”
小猪问:“您是要找我爹,还是找流金部的大汗?”
二爷问:“有区别?”
小猪说:“有。因为我爹已经不是流金部的大汗了,他已经被贬为郡王了。”
二爷说:“有这事儿?不过,我还是要找你爹,我要通过你爹,找到白图。”
小猪说:“我前几天刚从我爹身边逃出来,白图并不在他身边。”
二爷:“你知道他在哪里?”
小猪摇头:“我没注意。”
二爷说:“好吧,不管白图在哪里,你俩都帮我去找吧。”
阿乌又很高兴。
二爷说:“好了,伤好得差不多了,那我们明天离开这里。你们俩跟着我,直到给我找到白图。”
阿乌心道:嘿,求之不得!
……
第二天,阿乌和小猪从那棵湖心岛的大树上砍下一些树枝,做成了一只独木舟,三人又准备了一些烤鱼和吃食,然后带上各自行李,踏上小舟,离开了湖心岛。
船头插着一支小小的火把,三个人划着小舟,开始在地下河中缓缓而行。
小舟之上,二爷赵乙已经不像他们刚见面时那样冷漠,只是看上去多了些寂寥,开始对着幽深的河水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而一声声的咳嗽,更增添了二爷孤寂、落寞的感觉,使阿乌忽然想起几十年前那个只身从遭血洗的家里逃出的年轻人。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阿乌脑子里又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当年并没有杨柳依依,应该是“昔我往矣,血仇漫天,今我来思,孤独寂寥”吧?
二爷脸上冰冷僵硬的线条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阿乌和小猪都意想不到的茫然神情。
小猪碰碰阿乌的胳膊。
阿乌到二爷面前搭话。
二爷从沉思中醒过来,看着阿乌和小猪,脸上又浮现出懊恼等等神色。
“唉,报应!”二爷又说。
小猪和阿乌面面相觑。
阿乌给二爷把脉,确实脉象如二爷自己所说,早年肺部受伤,如今年纪大了,身体越发难以压制住了。
二爷自己倒不在意:“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已经多活了很多年了。要不是有些心事还没了,我倒很想去跟家人团聚。”
小猪说:“呸呸!快呸!”
二爷笑了:“我是医生,我自己有数。”
阿乌和小猪互相看了一眼,二爷不是很久不承认自己是医生了么?今天怎么又承认了呢?
二爷说:“阿乌,你有过目不忘之能,我有篇东西,你记一下,等你们到我老家时,帮我在坟前烧了。”
阿乌说:“好。”
同时心里嘀咕,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过目不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