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晨歌仔细打量着四周。这个石室并不宽敞,只比正常的成年人略微高出一尺半,比照着当下的卧室布置,双人石床便的墙上掏了几个框洞,摆着些日常物件,床边有一个石台,上面架了一面铜镜,零散的放着些女子装饰之物。四周墙面和屋顶已经被烟火熏得发黑,显然这个卧室有人常住。
然而诡异的是,墙面上用黑松炭一类的物质刻画着人畜夹杂的壁画,风格远早于秦汉时期,江晨歌就着灯火仔细打量出其中一幅壁画似乎是有人在祈祷什么,第二幅雷鸣电闪、山口喷火,第三幅上一堆小黑人儿带着几条狗在围猎猪羊一类的动物,而最后一幅画是一张石台,上面躺着的人肚子上插着什么东西,旁边点着燃烧的柴火,小黑人们围了一圈又一圈在跪拜。近门洞处凸出一条蹲坐的黑瘦大狗,嘴里叼着蛇样的动物垂下细长的尾巴。屋顶上雕刻凸出一张平头瘦削细长的人脸,眼球硕大、鼻梁高挺,怪异冷漠地注视着一切。
江晨歌轻轻唤了几声殷空桃,她缓缓醒来,见到自己和江晨歌都被捆在石柱上后,神情稍微放松,又开口问江晨歌此为何地。江晨歌略微答道他刚醒来也不知是何处,看四周的样子像是前几日“三清法会”上提到的古墓。两人见相互又够不到,也不知现在是何时辰,相互讨论起壁画来安慰对方心神,也不知说了多久,始终没讨论出个结果,两人又开口骂了几句县尉杨文正的腌臜龌龊。
听到了骂人声,外面终于传来了响动之声。一弱冠郎君搀扶着同样大的女子走了进来,女子容颜异常明艳动人,肚子微挺,似有了身孕。江晨歌和殷空桃见两人面生,好在有人搭理,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辱骂。那郎君看着江晨歌和殷空桃,微笑的说道:“怎不继续骂了?”
殷空桃还击说:“我二人骂那卑鄙县尉杨文正,与你何干?”
“你说的是这个吗?”青年人也不恼,径直将一张人皮面具扔到了二人面前。他二人没见过江湖手段,以为眼前的青年生生将杨文正的面皮给剥了下来,想到那血淋淋的场面,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青年人见状笑得更加欢了,“竟是两胆小********君,别作弄两个小童,吓着他们了。”被扶着的女子开口劝道。青年人笑着称是,将女子扶到床边坐下后,转过头来笑眯眯的说:“这是人皮面具,不是真脸。”
听他说得如此轻松,江晨歌和殷空桃知眼前之人非良人。江晨歌问:“你是何人,掳我二人做甚?”
“我是县尉杨文正,也不是杨文正,人日之时我们还见过,你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江晨歌二人听了有些脑袋糊涂,咋是又不是,“你的声音和杨县尉大为不同,怎么听得出来?”
男子听了更加开心,对女子笑着说:“夫人你看,我就说我的功夫练熟了吧,你还不信。”女子咯咯笑道,“是,是,是,熟练到小孩都听不出来了。”
男子见夫人讽刺了自己一句也不恼,继续说道,“我便是你们要声讨的魔教妖人张声韵,这是我夫人夏月希,魔教妖人当前,两位道门义士要如何处置呢?”
“自是要行侠仗义......”江晨歌将嘴一张,说了几个套路字眼后想起二人正被绑缚着,哪有条件做什么事,堪堪闭了口,连旁边的樱空桃听了都想好笑的白他一眼。
“是不是还要除魔卫道呀?”明艳女子娇笑着问道,见江晨歌面皮红润稚嫩,殷空桃圆润可爱,好一对金童玉女,女子又补了句,“真是江湖多侠士,好个有志小郎君!”说完又和青年人哄笑了一番。
江晨歌从小学的儒家道义,读的道门经典,养了一身正气,面对二人嘲笑,意志坚定的回道:“我二人自是道心坚定,你们魔教妖人休要腐化,有什么招数尽快使出来吧!袁天罡大师和我师父定会替我们报仇!”竟然扯起了袁天罡的大旗。
“我们两身小体弱不值钱,不知两位侠士抓来做甚?还是放了的好,大路朝天我们各走半边。”旁边殷空桃脆生生的说了句服软的话。
见一直闭口不言的殷空桃突然拆台,两人笑得更欢了,眼前的这对童子居然搞笑功夫一流。笑了一会儿后,张声韵开口道:“你们可知自己睡了多久了?我们又等了多久了?”
江晨歌和殷空桃奇怪男子怎会有如此一问,估摸自己昏睡了可能有几个时辰,但他二人等多久又是啥意思?
见他二人懵懂,张声韵开口道:“你二人可是江晨歌和殷空桃?”张声韵知道江晨歌之名不奇怪,但他又为何知道殷空桃?也不等二人回答,他接着说道:“去岁你二人在泗州路上可是搭救过一叫陈萼的小童,还给他起了表字“光蕊”?”
见他知道如此之多,这下连殷空桃都不禁好奇,开口问道:“你怎知道?”
张声韵回道:“陈萼那点头疼脑热的小风寒,怎当得起陈大郎和张娘子重谢你们,你们该不会真以为是因为殷道长那通玄的算命功夫吧?那又是怎么顺利到达东都的呢?”
殷空桃深知他翁翁的斤两。现在对方连这都知道了,二人更加惊诧,无语之下想知道更多,当下也不开口打断。
“这都是命中注定,陈师兄夫妻正是注意到你二人才施手帮助的。另外,江晨歌,你家的遭遇,我们并不知情,将来你自可去追查。”张声韵语气坦率说出了实情,“把你三人送上去往洛阳的船后,陈师兄便飞鸽传书你二人的情况,我二人每日守在三台山附近,亲眼目睹你三人踏入七星观的山门。”他都说得如此直白了,就差承认是他们策划三人入蜀了。
“其实是我们有事相求与你二人。”见张声韵把话说得差不多了,夏月希主动开口道,“我二人自幼被青城派上代掌门种下了上古巫族禁咒。掌门本想强行遮掩天机,弥补我二人生辰八字中的不足而转为福德八字,将来光大青城派宗庭。可他道法有限意志也不足,强行刻画云篆复文符箓之时被天机勘破,结果我两虽修行时精进迅猛,互为双修良配,但每月十五满月之日却必被禁咒反噬。掌门终其残生也未找到修补之法,临终前安排海州的陈师兄借经商为名,在扬州地界寻找八字真正为福德之人,希望通过他们的精血来完善我二人。师兄用掌门传授的观星望气之法经年寻找,功夫不负苦心人,终于去岁发现你们三人。”
夏月希也不停顿,一口气把前情说了出来,她说话时双眼有一股天生魅人的光彩,仿佛在耳边倾诉,二人听得字字清晰。江晨歌二人听后才知道这其中竟有如此多关节,遂又问青城惨案作何解释。
张声韵示意了下夏月希,接过话头解释道。他二人自明白事理后,自愿远离青城派门人居住在别院里,每当十五月圆时,院里的封印会引青城山巫族封印大阵之气和天地灵气减轻反噬疼痛的折磨。门里的长老会通过斋醮科仪为二人护持,掌门张声闻也会在院外亲自看顾,前朝以来一直未曾出事。前岁中元之时,张声闻有事离山,结果被歹人破坏了封印又在斋醮里下毒,致他二人走火入魔大屠同门。他二人后悔莫名,清醒后又怕歹人抢夺青城门内的至高功法,遂携了功法法器逃离青城派远赴扬州。本想将事物交于陈师兄后自裁,陈师兄却说其中疑点众多,待查清一切后再处置不迟,他亦忍着灭门悲痛继续寻找福德之人。张声韵二人遂潜回梓州族内隐居,同时探查灭门之事,只是反噬之苦日益加重。
这一套说辞与张声闻在三清法会上讲的大相径庭,双方各执一词却又都漏洞百出,让二人诧异莫名,最终还是江晨歌聪明地抓住了要点问道武林大会又是怎么回事?
张声韵称从来就没有县尉杨文正,那只是他回梓州后乔装的一个身份。今日他在武林大会现场,却不想发生了中毒的变故,他二人身份敏感,生怕夏月希出事而强压着体内之毒赶了回来,说罢还伸出一只手掌给二人看中毒的迹象。江晨歌二人没参加武林大会不知详细经过,听了张声韵的说辞并未详细追究,毕竟安全脱身才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