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彩声截然而止。
众人感觉到心底有雪花飞舞,心底的雪就那样突兀地纷飞起来,忍不住倒吸一口临冬的空气。
台上的人影渐渐清晰,那可恶的少年正满脸笑意地望向台下,那笑容像大雪停止后的阳光,带来的不是温暖,而是寒冷。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晓星对面的少年学员本来微胖的脸上此时肌肉有些扭曲,扭曲中带着难以置信,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就像一场梦,一场让他沉沦的梦。
他倒希望那是一场梦,不仅是他,台下的学员也希望那是一场梦。
让人震惊的梦,虚幻的梦。
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那是一场梦,至少还有人清醒着,只是清醒的那人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
“南少要对付的人,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他心里想着,视线离开武台最终停留在人群中。
确切地说是停留在另外几个少年的身上,像是感应到脸色苍白少年的眼神,那几个人也向他望来。
他们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有了几分纠结,只是纠结过后就是愤怒,恼羞成怒的那种愤怒,因为刚刚就数他们的喝彩声喊得最响。
就在现场陷入诡异的安静的时候,一道声音像一声炸雷般将众人自神游中惊醒。
“还有谁要表演剑法?“
他们几乎下意识地望向晓星,结果发现那道声音的主人并不是晓星,而是另有其人。
他们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一身华丽青衫的少年,少年手中握着一把折扇,此时正将稍微带着丝冬日气息的空气往青衫上扇着。
晓星有些无语地望着谢运河,这哥们要装逼也不带这样装的,敢情打架的不是他,他就感觉不到空气中的冷冽。
就在晓星想着这陈国第一才子到底要干什么的时候,谢运河再次开口,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味道,“说你们的剑法胡里花哨还不承认,来,下一个……我来当裁判。“
晓星想破口大骂,但见到谢运河脸上纯净的笑容后,生生将快要出口的脏话憋了回去。
因为有人上台了。
谢运河自觉地退到武台边沿,刚刚与晓星比剑的钟三也恽恽噩噩地离开武台,像丢了玩具的孩童般就差没大声痛哭。
台上有风起。
风,是剑风。
木剑带来的剑风。
与剑风一起出现的还有一柄木剑,以及一个握剑的少年。
“请指教。”
剑风先到,声音随后而来,那声音带着风的凉意。
没有人说那少年学员无耻,因为他们心底同样愤怒,愤怒到觉得理所当然,换作是他们上台也会恨不得一剑将那叫晓星的少年劈下武台。
叫你表演。
叫你花里胡哨。
他们就是要用表演的花里胡哨剑法将那可恶的少年轰下武台。
晓星冷笑着躲过对方的攻击,待双方站定后才发现这突然出手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向他压迫而去的那几人之一。
他心底有些愤怒,这些人口口声声说他无耻,结果说他的人竟然无耻地发动偷袭。
高尚是高堂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无论哪个世界都一样,这一刻非常的应景,只可惜晓星不是诗人,而是猪人,曾经的猎人。
他不当猎人已经好多天,天弃山中依然留下他的传说,这点无耻小技俩真心不算什么,比那些狡猾的饿兽差远了。
天弃山中的饿兽捕猎时很狡猾,比那偷袭者更无耻,但他们的狡猾往往能填饱肚子,只是这少年……
剑法很平奇。
平奇的剑法中带着丝嗜血的野性,估计以前没少见血,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这样偷袭才得手。
唯一的特点就是快,快如风。
晓星见识了几招后就失去了耐性,趁对方先力已失旧力未续的时候,轻轻一剑将对手逼下武台。
脸色苍白少年的脸变得更加苍白,眼中的失望显而易见,在他的预想之中,就算那少年偷袭不成至少也会将晓星逼到手忙脚乱,结果晓星这样轻松就将偷袭的人轰下武台。
这跟他们以前的剧本不一样,这种偷袭的技俩他们曾经屡试不爽,今日却将船翻到阴沟里去了。
几乎在那少年学员被轰下台的瞬间,那道那众人极度不适的声音再次响起,“徒有其表。”
谢运河将扇着风的折扇啪地一声收起,向着台下伸了伸用折扇做出一个勾手的动作,脸上笑意更浓,一副看热闹不腰疼的嘴脸。
这行为彻底激怒了台下的学员,几乎在他话音刚落下的时候,两道身影同时扑向武台。
确切地说是扑向晓星。
他们扑上去的动作很快,只是退回来的动作更快。
不是他们想退,而是不得不退,因为武台上伸出一柄剑,一柄平凡的剑。
剑是木剑,更像一把杀人的剑。
退下武台的他们脸上毫无血色,甚至惊出一声冷汗,心下暗自庆幸自己退得及时。
那一剑很简单,就像不经易的一挥手,却带起一阵冷风,满是杀意的冷风。
风够快,因为剑够快。
快到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两道扑出去的身影就退回来了。
没人知道那一刻发生了什么,除了那两道刚刚扑出去的身影,因为他们直到在台下站稳才发觉那种被猛兽盯着的感觉消失。
“无耻的花里胡哨。”
谢运河那让人恨得牙齿发痒的声音再次适时响起,明显带着丝不屑。
恨又能怎么样。
他们不能拿谢运河怎么样,或者说是不敢拿谢运河怎么样,因为谢运河是武者,很可能二十岁之前就能冲击武师的武者,他们没有这个能力去试。
他们恨归恨,却拿谢运河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陈国第一天才他们不敢怎么样,但他敢拿武台上的那少年出气。
晓星就算是站在武台上,似乎也听到了磨牙的声音,同时发现无数双待人噬的眼睛盯着他。
他很无语,甚至连白眼都懒得送给那个拿折扇扇风的少年,心底却有无数霸雄打滚。
他想结束这场无聊的表演。
越快越好。
甚至开始怀疑这陈国第一才子是不是南离歌的人,要不然怎么这样骚包地帮他招引仇恨值。
他想结束,但台下的学员不愿让他结束,所以晓星依然站在武台上,如站立在山丘上的古木般。
越来越多的人要试一试,哪怕明知道不可能,也不愿放过。
愤怒到极至容易产生勇气,莽撞的勇气,就像一个人绝望到极至就不再害怕了一样,至于结果,算了……
大不了被人说一句花里胡哨。
越来越多的学员冲上武台,争先恐后地冲向武台。
冲向那如磐石般站立在武台上的晓星。
“花里胡哨。”
“花里胡哨。”
“花里胡哨。”
谢运河嘴里喊得越来越快,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牵强,渐渐被震惊所取代。
他知道晓星很强。
却不知道晓星强到让他无语,甚至将自己也幻想成台下的观众。
“如果换成自己上台会怎么样?“谢运河不断问自己,最后悲催的发现,没觉醒前的他绝不是晓星的对手。
他甚至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甚至不惜以武者的身份。
“花……“
像是吃鱼时不小心鱼刺卡住了般,谢运河有些恼火地将刚刚要出口的那句话生生咽了回去。
他看到怒气冲冲冲向晓星的学员越来越少,就像那些演练的木剑突然变得重若千斤般。
如果说刚刚是愤怒让众学员失去理智,那么现在他们就是理智回归,不是自己突然冷静下来变聪明的,而是被打聪明的。
这么多人,生生被一柄木剑刺激到抓狂,又生生被同一柄木剑折磨到冷静,而那柄木剑的主此时正站在武台上。
当然不是那个骚包的折扇公子。
谢运河有些气愤地看向台下,然后就看到一张苍白到怕人的脸。
脸是年轻人的脸,却白得瘆人。
他的手同样白得让人不忍直视,而这只同样苍白的手此时正抓着一个人的衣摆,刚刚冲向武台那人的衣摆。
谢运河嘴里的“花里胡哨“不得不停住,恼火地往向那脸色苍白的少年,很快脸上的不悦消失,甚至笑得让人如沐春风般。
这戏越来越精彩了。
晓星的脸上依然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内心却如暴风吹过的松林般掀起波涛。
正主终于来了。
很早之前他就想将这脸色白得吓人的家伙抓上来,晓星很想弄清楚这人身上那种莫名的敌意是为何而来,哪怕他已经猜到某些原因。
毕竟猜得准不准还得找当事人确人。
脑海中闪过南离歌的身影,闪过南城的身影,闪过那个逃走的武者的身影,甚至谢运河的身影也一闪而过……
那种如履薄冰的感觉如影随行,他甚至还想过会不会还另有其人。
这让他不得不小心翼翼,没有暴露生而知之的身份就这样了,如果生而知之的身份再暴露那岂不是举世皆敌?
他之所以一反常态高调地站在这个武台上,就是为了引这脸色苍白的少年出手。
蛰伏的蛇最毒,也最阴。
如果是已经窜出来待人而咬的蛇呢?
看到那少年将刚刚冲上武台的那个学员拉下去,晓星心底露出微笑。
当那白脸越众而出,缓缓朝武台走来的时候,晓星心底的微笑变成了狂笑。
正主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