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不在西斯廷堡，奥西里斯也无法过于考究，好在雅卢的手艺尚佳，可以使奥西里斯不必饿着肚子调查异化事件。而前来调查的二十一个人，没有人去碰坎贝尔提供的食物。

“既然已经吃完了，那就开始做正事吧。”奥西里斯挑了挑眉，执法者们自觉地进了他新开辟出的地下室。

地下室里只放了两个石台，每个石台上各躺着一具尸体。即使是身经百战的执法者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怪物，不由得愣住了，随即便小声开始了讨论。

“这是我们在阿索斯山脉中部杀死的生物，”奥德里奇看着周围的执法者，代替怠惰的奥西里斯进行着解释，“除此之外，在山脉外围还存在着相当多的诡异动物。我和奥西里斯大人一致认为这些怪物与本次异化事件的真相密切相关，因此将它们的尸体带了回来。”

执法者们纷纷沉默下来，等待着指示。

奥西里斯开口，“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这种怪物究竟是如何造就的。”

奥德里奇率先举起了被他砍成两段的颈甲，“这不可能是那怪物天生的，在我将它砍断后，它就自然掉落了。这个部位似乎是完全独立的，与它的身体根本不存在连接。”

奥西里斯示意雅卢将另一只怪物的颈甲完整地拆卸下来，确认了奥德里奇的这一判断并无错误，“那么这骨质颈甲就应当是被特意安装上去的，为了保护这只怪物的弱点。”

阿尔杰伸出手掰了掰它们干枯的肢体，又试探性地摸索着四肢上附着的肌体，“虽然四肢存在与人相异之处，但是整体的骨架与人类的四肢没有任何区别，肌体是深褐色，”他拿着小刀切开了四肢上的肌肉，“但也只是表面的部分，内部仍旧是与人类相同的鲜红色。没有表皮与毛发的痕迹，如果忽略那些与人类相异的细节，从整体上看，这与人体标本无异。”

“上肢部分的蝠手仿照蝙蝠的特征，我没有找到任何人造的痕迹，但是这种与人体如此相似的结构怎么能自行生长出蝠翼来？”

“也许是植入呢？这部分的蝠手上没有绒毛，只有血管，也许制作者是在上肢与上身处植入了薄膜，然后通过超凡之力扭曲了血管的生长方向及延展速度。薄膜本身并不是他们的器官，那些血管才是。”

“虽然下肢与人类外形相近，但大腿的部分应当有进行过修正，我猜参照物应该是青蛙，这能够有效地增强其弹跳力。”

“四肢上连接的勾爪应当是鸟类的，我能在连接处看见缝合线，根据大小与形状，我推测是秃鹫。”

“至于面部，如果不是大人确定它们能够视物，我一定会认为它的脸上不存在眼部。这只独眼的眼眶里我看不出任何眼珠存在的痕迹，它究竟是通过什么视物呢？还有它的鸟喙里塞满了东西，在和大人打斗的过程中，它到底是通过什么发声的呢？”

发言的执法者越来越多，但事件却仿佛陷入了更深的迷雾中，这种不符合常理的生物究竟如何诞生的，没人能想到，或者说没人敢想到。

既然在外表上的进展不大，奥西里斯认为将它剖开观察内部结构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雅卢的手极其稳当地划开了怪物的腹部，并慢条斯理地将胸骨与肋骨也统统打开，方便奥西里斯进一步观察。

奥西里斯凑上前去，尸体的味道越发浓郁起来，他感到眼睛被熏得生疼，但还是尽力睁大了眼睛。“这些内脏，”奥西里斯脸色苍白，“雅卢，把这些内脏都完整地取出来排列好。”

雅卢沉默了一会儿，戴上了手套，强忍着恶心将这些脏器依次拿出，肺、心脏、肝脏、胃、胆囊……

随着雅卢的动作，整个地下室都为之一静，执法者们睁大了眼睛，阿尔杰率先打破了室内的安静，“他们的内部构造与人类完全一致！”事到如今，阿尔杰已经无法用它这样的字眼来形容这种怪物了。

“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存在两种构造完全一样的物种，我们必须承认，这就是人类，”奥西里斯的眼神中满是凝重，“有什么存在在改造人类的肌体，也许他们是想以人类为范本，制造出更加强大与完美的生物。”

奥德里奇提出了质疑，“也许他们的肉体的确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但那不过是多种生物肢体的拼接而已，你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们的智力与人类相较过于低下，这种生物还远远称不上是完美。”

“那你为什么不这样想呢？也许正是因为他们不够完美，所以我们才能在阿索斯山脉的中圈遇见他们，他们也许是作为失败品被抛弃在那里的。如果的确存在着完美的作品，那一定隐藏在道奇医院里，而我们尚未发现。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完美的作品，从外圈的缝合动物到中圈的拼接生物都是实验的失败品，人体的改造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即使诸神尚在，也从未宣称过自己创造了人类，”奥西里斯挑了挑眉，“现在最让我感到好奇的是，想要制造这些生物，只能使用活人吗？”

“如果仅凭死尸就可以的话，那制造者就真正掌握了生死的秘密，这是一件比渎神更加可怕的事，他们在试图亵渎人理，”奥德里奇铁青的脸色显示出了内心的不平，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想要避免失态。

“也许我们可以做另一件事，”克雷尔想了想，提出了建议，“这些生物的头骨部分没有损伤，如果我们可以借此还原他们的面部图像，至少我们可以弄清楚他们的真实身份以及失踪时间。”

“道奇医院的异常已经持续了近三十年，死亡人数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这也就意味着在阿索斯山脉中，失败的试验品远远不止那三个。我们必须再一次探索阿索斯山脉，那里一定隐藏着更加罪恶的秘密。”奥西里斯对阿索斯山脉里的秘密充满了好奇，无论如何，真相值得他们冒险。

“复原他们面部的事情就交给你吧，阿尔杰，”奥德里奇对这个颇为积极的年轻执法者有了一定的印象，“其余人继续想办法从居民的手里询问消息。”

“不必是近期的，既然道奇医院的异常已经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也许镇上的老人知道的更多。去问那些独自生活的老人与孩童，他们一定有人愿意偷偷用消息从你们手中换取食物。”奥西里斯仔细提点着只擅长战斗的执法者，“如果我们的猜测没有错，那么能够改造为拼接生物的原材料一定是身处壮年。如果是老人和孩子，不仅会使成功率大幅降低。即便真的能够成功，对于制造者来说恐怕也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

奥德里奇并不完全赞同奥西里斯的意见，“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自己的推测上，但我们却没有足够的佐证，异化事件从来不能以逻辑推断，盲目的猜测往往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盲目的推测当然是不可取的，但灵体会给我们启示，”奥西里斯面对质疑并未产生不满，“很多时候，比起逻辑，我更相信自己的灵体。”这个理由极好地说服了奥德里奇，同为神眷者，他自然能明白灵体的重要性，灵体的存在曾经多次帮助他避过了灾祸。而奥西里斯作为教会百年来神性最高的神眷者，自然更容易取得启示。

“我想奥西里斯大人的推断是正确的，”克雷尔在两人结束了交流后紧跟着说道，“在今天的调查过程中，我发现纽埃岛上的青壮年总数虽然不算少，但与岛上现存的老人与孩子的数量却不成正比。这不合常理。通常情况下，老人的死亡率与儿童的夭折率应当是最高的，但在这座岛上却被颠倒了。”

奥西里斯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在奥德里奇与执法者们回房休息后，奥西里斯询问雅卢，“你觉得这些同事怎么样？”

这位缄默的圣骑士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奥德里奇大人是一位真正的、不因外物而屈服的圣骑士。阿尔杰很有勇气，但过于莽撞。至于克雷尔，他很聪明，也很谨慎，但过分的谨慎就是胆怯。”

奥西里斯失笑，“他们都太年轻了，而年轻在很多时候意味着缺乏经验。”

雅卢却并不赞同奥西里斯的评价。如果论年龄，雅卢自己刚刚年满十九岁，而奥西里斯也只有二十八岁。而在雅卢的眼中，奥西里斯没有缺陷。正因如此，在教会八位枢机主教中，唯有奥西里斯被赐予了无瑕圣徒的美名。但他并没有反驳奥西里斯，或者说他从没有反驳过奥西里斯。

“在这座小岛上至少存在着四股相互牵扯的力量，”奥西里斯慢慢开始整理自己的思路，“在我们到来之前，坎贝尔子爵、岛上的居民、道奇医院三方已经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尽管岛上的青壮年逐年减少，但是居民们仍旧选择了忍耐，而坎贝尔子爵也选择了忽视自己领土内领民的减少。说实话，我无法理解这种平衡究竟是依靠什么在维持，但我至少可以推断道奇医院里一定有坎贝尔子爵想要的东西。我甚至开始怀疑，给我们传递消息的真的是岛上的居民吗？”

雅卢低声回应，“我们的到来已经打破了这座岛上的平衡，无论是谁希望我们来到这里，都能够说明已经有人不满于这种平衡。就算是异化事件的源头促使了我们的到来，它也未必不能成为我们的助力。”

“你说的没错，”奥西里斯带着雅卢离开了这间临时地下室，“去休息吧，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