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奥西里斯取出那团诡异的力量时，这个骑士平稳的呼吸声迅速得微弱了下来，并逐渐停止。“看来这就是他们的生命之源，也是他们最大的弱点。”他略微思索，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奥西里斯向雅卢使了个眼色，雅卢长吁了一口气，走上前去主动脱掉了面前骑士的铠甲。

这是一具怎样的身体呢？肤色呈青白色，一眼望去就知道已经永久地失去了神赐的生命力，失去遮掩的腹部有一条长长的缝合口，奥西里斯用匕首轻轻挑断了缝合线，在切口处冰霜肆意蔓延，让皮肤一寸寸转为了青紫色，“真厉害，他的体内是空的。”

确实如奥西里斯所言，奥德里奇拨开了腹部的皮肤，露出了内里空荡荡的场景，内脏仿佛是不翼而飞。不敢置信的奥德里奇挨个脱下了骑士们的盔甲，眼前的场景令他完全失语。除了缝合口的形状略有区别外，这些尸体的处理方式看起来如出一辙。

奥德里奇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最后叹了一口气，“至少现在我知道他们并未违背骑士的美德了。”

奥西里斯对他的感想毫不关心，他懒于耗费时间表达自己的情绪，“可见我的推断出了点问题，他们并不是这座城堡最后幸存的人类，而是最早的牺牲品，他们已经死亡很久了。”

“看起来他们的确拥有不错的能力，否则坎贝尔子爵也不会选择费尽力气地留下他们，”奥西里斯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为了避免他们腐烂后散发异味，他确实想出了不少恶毒的方法。”

尸体的腐烂往往从腹部的内脏开始，奥西里斯推测，这也是坎贝尔和幕后操纵者掏空了他们的内脏的原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物气味，奥西里斯猜测这是一种防腐药剂。这也解释了岛上的居民为何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我们得把这里恢复原状，”奥西里斯一边伸手将那一团黑色的能量又重新塞回了骑士的大脑间，一边吩咐两人，“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这里。”

雅卢和奥德里奇听从了奥西里斯的命令，两人联合起来，迅速地重新套好了骑士们的铠甲。三人将整个房间都恢复了原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离开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干净鞋底的血渍，避免留下任何印记。

仆人的房间在城堡的最底层，木质的楼梯看起来陈旧而简陋，一脚踩上去仿佛会发出“吱呀”的声响。奥西里斯不想在这里惊动城堡的主人，他拽住了其余两人的肩膀，依靠空间坍缩这一技能直接转移至了最下层。如果不是凭借在西斯廷堡居住的经验，只看眼前的场景，绝不会有人想到这里竟然是佣人的房间。

走廊两边的房间被厚重的木门封闭着，门边镶嵌着锈蚀的铁条，门则用铁制的门闩牢牢锁住。不像是防备小偷，倒像是害怕房屋内部的人出来。

奥西里斯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还是我来吧。”这一次，他身影模糊的时间比之前更久了，等到重新凝实时，他的眼角涌出了鲜血，染红了脸颊。雅卢难得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大人……”

“没事，”奥西里斯从自己的怀中取出手帕擦了擦自己沾血的脸庞，“不必再看了，这些房间里的人类都已经疯了。”

奥西里斯今夜已经经历了两种梦境，最初的空白之梦已经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精神压力，而第二个梦境恐怕要在之后的几天里日夜折磨他的精神了。

里面的生物有的失去了全部的皮肤，每走一步都会流下大量的鲜血，有的肢体扭曲、骨节凸起，动作僵硬而怪异，有的瞳孔张大、面如土色，蜷缩在床脚边发出狂乱的嘶吼，缺少肢体、形容怪异、随意缝合的更是不在少数，俨然是一派地狱之景。他们还是人类吗？奥西里斯不想否定，毕竟他们有呼吸，有心跳，甚至还有梦境。可要承认他们是人类，这实在是一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这些可怜人的梦境没有任何的美好与安逸，只有大片大片狂乱的色泽与令人歇斯底里的噪声，奥西里斯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斑斓的图像，能听到的只有燥郁的抓挠声，这一切都是如此的异常，简直令人头痛欲裂。

在这样的景象里，唯一清晰的一道影像也如此令人毛骨悚然，暗红色的肉瘤状生物内部是各种脏器的聚合，不仅有人类的，也有各种动物的，他们挤压在一起，使得肉瘤的表面总有些许凸起，在肉瘤周边漂浮着许多的卵状物，其中包裹着各种各样的生物胚胎，它们不停地以自己的频率收缩着，显得肮脏而富有生命力。在这样的场景冲击之下，奥西里斯感到双眼一痛，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沾上了粘稠的血液。那是神明吗？他感到自己的太阳穴在抽搐，看见这样的存在给他的精神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在这个城堡底层已经没有正常的人类了，”奥西里斯叹了口气，“那些骑士是第一批的试验品，且坎贝尔还需要用到他们，所以还基本留有人类的外形；而这些仆人恐怕就是第二批，所以才会如此……可怜，”奥西里斯失语了一瞬，他很难找到适合的形容词来描述这样的状态。

奥德里奇的疑惑越发强烈，“你究竟看见了什么东西？”雅卢的神色也极为关心。

“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不该出现于圣洛伦索的存在。”奥西里斯的神色间显露出了一丝隐藏得极深的憎恨，“这里发生的一切一定都是因为那存在。”他言语间不假思索，极为笃定。

奥德里奇竭力隐藏住自己内心的惊异，在圣洛伦索，只有曾经居于世界顶端的诸神能被称为无以名状的存在。能让教会的无瑕圣徒受到如此震动的，必然极其强大。

奥西里斯也无意再详细描述，那除了使三人的精神都遭受创伤外并无其他作用。比起这些，他更关心自己在这里找到的线索，“这些房间里的仆人最多不超过二十人，连实际人数的十分之一都不到，那些失踪的人都去了哪里呢？”

“也许是在那些被骑士搬走的袋子里，”在奥德里奇抿紧嘴唇，不言不语时，雅卢低声回应了奥西里斯的提问，“留下骑士是因为尚有作用，但花费大力气留下那些仆人恐怕是不太划算的事，失败的实验品还是尽快处理掉比较安全。毕竟在这座岛上……”

“实验品遍地都是。这也是城堡里总会有诡异声音的原因吧，残忍的实验会使人痛苦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奥西里斯接上了最后这句话，气氛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至少我们现在确定了无论引起异化事件的是什么，坎贝尔都在不遗余力地协助它。”

奥德里奇气得面色铁青，握紧了拳头，“等到事件解决后，我一定要上报教皇冕下，对坎贝尔一族降下绝罚并予以处死。”

“如果他们真的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奥西里斯的言语之间满是冷酷，不带有任何人类的情感，简直有如神明。

“如果您真的如此厌恶坎贝尔一族，我可以想办法处理掉他们。”在奥德里奇陷入情绪时，雅卢偷偷对奥西里斯说。

奥西里斯神色冷淡，轻声回应，“没有那个必要，他们总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只剩下坎贝尔家族居住的塔顶没有调查过。”雅卢适时地提醒道。

奥德里奇却很是犹豫，“现在调查这里，是不是为时过早了，那太危险了。”

“没关系，”奥西里斯对他表现出的担心嗤之以鼻，“那个无可名状的存在并不在这里，我的灵体也没有危险的预感，我们可以接近看看。如果确实存在危险，用空间坍缩也能够及时逃走，只要是我曾经去过的地方，我都能依靠这个能力轻易抵达，在这座城堡里没有人能封锁我的能力。”

既然奥西里斯已经如此说了，奥德里奇也并非胆小怕事之人，三人借助空间坍缩又重新回到了大厅内。如此频繁地使用这项能力，让奥西里斯越发驾轻就熟了起来。要知道实力不足的人使用这项能力时常会犯下地点错乱、时间不稳定、人体部分消失等错误，引发灾难性的后果。

前往城堡顶部的台阶全部是石制的，这里与仆人房的破旧全然不同，极为光鲜亮丽。石阶上铺着柔软的羊绒地毯，即使踩在上面也不会发出任何声响。但进入了最上层后，景象却大相径庭，长廊里价格高昂的摆件随意地弃置，落了满地的灰尘遮住了漂亮的花纹，屋角处随处可见的蜘蛛网更显得他们境况窘迫。即使失去了仆人，贵族老爷们自行打扫的可能性也极小。这样的环境，即便坎贝尔子爵本人能够忍受，可他的母亲、妻子呢？贵妇们最为关心的不过是华美的衣着首饰与光鲜亮丽的生活，她们绝不会容忍自己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奥西里斯大人，这一整层只有一个呼吸声。”雅卢在一片寂静中集中精神地观察，得出了这样一个令人惊诧的结论。

奥西里斯皱起了眉头，“我没有接到过任何关于坎贝尔家族成员，不，应该是纽埃岛上的任何人员离岛的信息。”

奥德里奇附和道，“即使岛上的居民都离岛，坎贝尔也不可能放家族成员离开，他们才是最接近这座岛上的秘密的人。”

言语之间，奥西里斯感受到了一阵奇异的力量波动，“走。”他抓住了两人的胳膊，三人迅速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