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在回到宅邸地下室的瞬间,奥德里奇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奥西里斯颇有些犹疑地开口,“我感受到了一种力量,并不强大但极为特殊,也许那道呼吸的主人发现我们了。”
奥德里奇忧心忡忡地开口,“也就是说坎贝尔子爵已经发现了城堡内有闯入者?这样一来,我们的处境将会十分危险。”
“即使他没有发现,我们的处境也是一样的,”奥西里斯冷静地回答,“他一定是在协助异化事件的源头做些什么。对他来说,这座岛上最大的威胁就是我们。即便我们什么也不做,等到他们达成了目的,第一个要处理掉的,还是我们。现在的关键是他们离成功究竟还有多远,那就是我们剩余的时间。”
“与其等到发生不可预料的变化,他们为什么不选择先行处理掉我们,那岂不是更安全?”奥德里奇并不相信奥西里斯这不合常理的判断。
雅卢则打断了他的质疑,“奥德里奇大人,您难道没有想过,在八位枢机主教中,教皇冕下为何独独决定任命奥西里斯大人为宗教裁判廷的裁判长吗?”
“什么?”奥德里奇的神色颇为不虞。教会里人人都知道宗教裁判廷是个苦差事,那些资历极深、老奸巨猾的枢机主教们自然不愿意接手。作为教皇的亲信,奥西里斯也只好接下这份工作了。
“凭借奥西里斯大人的力量,只要不是直面诸神神降,就一定能与之抗衡。无论是坎贝尔子爵还是道奇医院里的异常,如今的力量恐怕都还没能抵达巅峰。”雅卢继续解释道,“奥西里斯大人会被选中,正是因为他的强大。在超凡之力这方面,即使是教皇冕下亲至,也不会比奥西里斯大人更强了。”
奥德里奇的表情很是复杂,教皇冕下与八位枢机主教的确是教会最强的力量。但教会的三大骑士团首领同样具有极强的超凡之力,可以说是仅次于枢机主教的存在。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奥西里斯的力量能够达到这种程度。毕竟教皇一向被默认为原初之神的化身,而人类与诸神相比,不值一提。
奥西里斯面对雅卢的称颂和奥德里奇的惊讶都毫无反应,他继续说道,“何况有一件事是显而易见的。在我们的调查完成前,我们既不能因恐惧而退缩逃离,也不会在不了解情况时轻举妄动,既然如此,何必冒着风险一定要提前解决我们呢?对于这些狂妄的异端来说,他们一向认为,只需要安静地蛰伏,等待自己的力量日益增长,就能够轻松地解决问题。”
奥德里奇仔细思考了一下,赞同了奥西里斯的推论。
“坎贝尔一定会来试探我们的调查进度。最重要的是,我们要透露一部分的信息,但这些信息又不能过于深入,”奥西里斯继续解释道,“只有让他相信我们知道的情况不够多,他才会认为我们是可以放心的。”
“不必担心执法者们,他们知道的原本就不多。在这次事件的调查中,他们可能很难发挥其他作用了。”奥德里奇叹了口气,他总觉得这次异化事件的评级应当超越A级了。
一切正如奥西里斯所预料的,这几日,尽管屡遭窥探,他们居住的宅邸始终未受到任何攻击,整座岛上也没有任何异常。而坎贝尔的邀约也如期而至。在邀请函上,他提出想要邀请前来调查的教会成员在三日后的晚间前往城堡参加他所举办的晚宴。而最让奥西里斯迷惑不解的事,就是在城堡内部如此破败而又缺少仆人的情况下,坎贝尔要如何不露出破绽来呢?
在此期间,阿尔杰的面部复原工作也到了尾声。看这两人的面容,显然是出身良好、养尊处优惯了。执法者们拿着他画出的两幅画像在纽埃岛上四处询问,可惜的是竟没有一个人能够认出这两个人。这条线索算得上是就此中断了。
时间一晃而至,执法者们仍旧穿着干练的制服,并未另做打扮。显然在这几日的调查过程中,尽管他们并未能接触到深入的情报,但对坎贝尔子爵的怀疑却反而越发大了,否则也不会保持如此警惕。在这一点上,奥西里斯很是欣赏他们的敏锐与谨慎。而奥西里斯自己则一如既往地穿着黑色教士服,他向来不喜交际,也不屑于在敌人身上浪费时间,雅卢与奥德里奇则简单地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皮甲就作罢了。
这一次城堡中的景象与奥西里斯三人夜间探索的所见所闻截然不同。大厅里光线昏暗的夜明珠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雕刻着花纹的银质烛台,白色的蜡烛在夜晚散发着明亮的橙色光辉。大厅里的家具摆设也不似之前的陈旧肮脏,来来往往的仆人们看起来精神奕奕,手中的银质托盘中摆放着各种美食与酒水供客人取用。大厅里的一众贵妇绅士们姿态从容优雅、衣衫华贵,更加凸现了教会众人的格格不入。原以为已经消失的坎贝尔家族的人也出席了这次的宴会,这更加让奥西里斯等人迷惑不解。原本他们已经笃定整个坎贝尔家族只剩下坎贝尔子爵一人,看现在的景象却又不是那么确定了。
奥西里斯伸手从托盘上取下了一碟甜品,银质的餐叉轻松叉起了那块带着芳香的小蛋糕。这些食物似乎是实际存在的,但奥西里斯的内心却仍旧充满质疑。他悄悄激发了左眼的单片镜,原本香甜可口的甜品很快就从他的眼中淡化消失,显露出原本的景象,那是一块已经发臭的烂肉。奥西里斯的眼神扫过大厅,原本精致的食物与酒水统统化为了令人恶心的血肉。而大厅中的人类看起来完全察觉不到问题,都在毫无自觉地咀嚼着这些食物,这种景象让奥西里斯感到了恶心。周围的执法者们大多毫无进食的兴趣,只有阿尔杰神情自若地吃着东西,奥西里斯不免有些震惊,但考虑到这些物体只是被附加了幻影而已,本身并不蕴含任何非凡之力,为免引起坎贝尔的怀疑,他也就不去阻止阿尔杰的行为了。
眼见奥西里斯将手中的瓷碟放在了一边的长桌上,坎贝尔端着酒杯走到了奥西里斯的身边,“主教大人今晚好像胃口不佳啊,似乎没吃多少东西。”
奥西里斯略微颔首便算作是在打招呼了,“我原本也并不重视口腹之欲,子爵无需忧心。”他的神色极为冷清,显不出一丝热情。
坎贝尔举起手中的酒杯,抿了一口,奥西里斯瞥了一眼他被鲜血染红的嘴唇,便假作不知地移开了视线,“主教大人要来一杯吗?是特意从施陶芬小镇购入的月光酒,香气很是醇厚。”
“多谢子爵的美意了,我一向不饮酒,这违背了主的戒律。”奥西里斯毫不客气地予以了拒绝。
坎贝尔叹息一声,露出了一个遗憾的表情,“那真是太可惜了。大人在我的宅邸里住得可还舒适?”
奥西里斯强迫自己露出了一个假惺惺的笑容,客气地回复,“很好,宅邸打扫得很干净,小花园也很是美丽,我很喜欢。”
“能得大人欣赏就再好不过了。”坎贝尔脸上的笑容越发谄媚了起来,“大人最近在岛上调查的如何了?”
奥西里斯的脸上露出了一点失望的神色,“进展不是太大,有些消息毕竟时间久远,很难打探到。”
“大人不必忧心,有些事向来急不得,只有慢慢调查才不容易漏掉关键的线索,”坎贝尔的劝慰听起来甚为刺耳,奥西里斯的心里显然对这种话感到不适,但他未发一语,只是静静地聆听,看看坎贝尔想要说些什么,“现在岛上的状况还算是稳定,也没有意外事件发生,这也算是好消息了。”
“目前的状况没有恶化的确算得上是个好消息,只是短期内找不到事件的源头,就要劳烦子爵继续费心了。”奥德里奇见奥西里斯的脸上已经隐隐透露出厌烦,便主动走上前来替他解围。
“好说好说,”尽管交流对象已经换了一个,坎贝尔的笑容却没有任何变化,“岛上为各位大人添了很多麻烦,也是辛苦各位了。最近城堡里也发生了不少事情,让我都有点不安心了。”
奥西里斯一副心不在焉、神游物外的样子,而奥德里奇则表现出了关切的样子,“发生了什么让子爵你这么担心?”
坎贝尔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近期夜间城堡里有陌生人闯入,我的妻子和孩子似乎都收到了不小惊吓,精神都不太好。”
“还有这种事?城堡里有少什么东西吗?”看见奥德里奇一贯严肃的脸上勉强露出了担忧的表情,奥西里斯忍俊不禁,极力克制住自己想要笑出声来的欲望。
“那倒是没有,我也不相信这座岛上的居民里会有可恶的小偷。”坎贝尔眼睛眨动的频率迅速上升,显得极为紧张的样子。
奥德里奇也听出了坎贝尔言语间的影射,他装作什么也没听懂的样子,关心道,“如果子爵担心的话,我们目前人手充裕,倒是可以派两个人来替你守门。”
坎贝尔的神色更加紧张了起来,“不必了不必了,这些都是小事,还是不麻烦诸位大人了。”他将高脚杯放在了一边,从怀里拿出丝绸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我还要和其他客人交流,就不打扰大人了。”
奥西里斯与奥德里奇两人对视一眼走到了大厅的角落处,雅卢也自觉地跟了上来。
“越是这样,越觉得他可怕,”奥西里斯淡淡地评价,“骤然得到力量却没有被冲昏头脑,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奥德里奇赞同地点头,“的确,他看起来和那些对教会充满敬畏的普通贵族没有任何区别,如果不是知道他有问题,我只会把他当作一个普通人。”
“那只能说明他的演技比你强了很多。”奥西里斯嘲讽似地回应。
奥德里奇也不反驳,这确实不是他的强项,“这座城堡里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不过我会调查清楚的。”奥西里斯又皱起了眉头。
而在三人看不见的地方,坎贝尔的脸上则露出恶毒和厌恶的情绪,他的双眼充斥着血红色,瞳孔幽深,“该死的执法者,该死的教会!总有一天,圣洛伦索不会再是教会的天下!”霎时,大厅内除了教会众人外的其他人都静止了一瞬,露出了如木偶般僵硬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