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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卑微的野小子”,少年小口小口地啜着黑麦酒,“老爷你可能瞧不起我,但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我的朋友的,你就是我的毕格。”
“我不会瞧不起任何人的。”小法师认真地说。
“你是真正的好人,老爷,我想你肯定不介意跟我分享那块羊肉的。”
“我介意!”听到要把肉分出去,小法师也不严肃地皱眉了,之前他一直严肃地皱着眉头。
小法师瞪起眼睛,认真地说道:“我不会分给你的。”
“自然,自然,老爷您是有权这么做。”
少年马上认同地说道,不过他悲痛地捂住胸膛,让人不得不询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于是少年就回答了:“唉,老爷,您看,我不是什么不知好歹的野小子,我只是听说羊肉能很好地抵消那杯酒的副作用。”
少年又悲伤地摇摇头,紧闭眼睛,仿佛他下一刻就要倒下,他说道:“老爷您自然是有权这么做的,您自然是有权这么做的。”
“唉呀”,小法师切掉了自己咬过的地方,然后把剩下的部分全推到那个少年的面前了。
“噢,老爷!你就是我的朋友!”,少年发出一声悠长的感叹,他说道:“你是我的好毕格!”
“哈哈哈哈”,远处的酒鬼们已经有几个笑翻在地了,他们狂野地喊着,“敬我们的毕格!”
“哈哈哈哈哈!敬白头发的毕格!”
旅店里粗鲁又狂野的笑声完全地盖过了外面的风声,似乎那烛火都是因此而跳动。
少年从兜里掏出一副刀叉,仿佛他早就准备好似的,他把蘑菇汤分了一半到另一个碗里。
少年感叹地说道:“这是蘑菇汤吗?真是太巧了!是我心爱的蘑菇汤呢!我的好老爷呀,不如让我们来比比看谁吃得更快吧!”
当然是少年堂倌吃得更快,他边吃勉励小法师与他竞争,仿佛这不过是一个有趣的竞赛。
白雪生气地揪了揪小法师的耳朵,不过小法师没注意到,他正努力地抢着吃这份价值一金币的晚餐——明显有备而来的少年更快一些。
两人吃过晚餐后,少年亲昵地拍着小法师的肩膀,带着他在旅店里转了一圈,仿佛在炫耀些什么。
不用说,那群醉鬼已经笑到喘不过气了,互相滚到地上,抹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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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后不久。
小法师已经到躺床上了,他吃过晚餐就听到鹦鹉喊“睡觉”。
这是约定,如果白雪不说话,就由着小法师自己处理,如果白雪提示了,小法师就必须认真执行。
然后他爬上床之后真的就睡着了!!!
黑暗中,听着小法师均匀又细小的呼吸声,白雪苦恼地皱着眉头——如果一顶熊猫帽子有眉毛的话。
它对小法师刚刚被戏弄的经历毫不介意,对于它来说,被戏弄,丢脸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白雪苦恼的是这孩子怎么就那么容易相信人。
被戏弄不要紧,可是也得学到东西啊!
它相信,只要把刚刚的事情剖析一遍给小法师,小法师下次绝不会再被这种手法捉弄。
但下次遇到的也许会是一个试探呢?或者是一次背叛?一次阴谋?下次躲过了,下下次呢?
总要学会自己思考。
总有他孤独面对世界的时候的。
它对小法师的要求更高,它不希望他仅仅能看穿一些愚蠢的恶作剧,它希望小法师能学会怎样提防人心。
之前小法师甚至一口承诺,当白雪发出提示时,他会立刻执行!如果它害他呢?这傻孩子!
要杀死一个人不需要让他直面刀剑,只需要让他犯几次蠢就行了。
它希望小法师能违背几次它的命令,能学会不信任它,可是看上去他根本是无条件信任它。
它甚至希望旅店老板能在菜里下毒或者在酒里下毒,这样它就能直接拿这个案例来教育小法师。
可是并没有,旅店老板在酒里下毒的事情只可能在四十年前发生,那时候战火连天,死个伯爵都不会有人深究。
谁要是觉得这种和平年代,一个旅店老板愿意为了一个不知道装着多少钱的钱袋而放弃稳定的生活,谁就是被安徒生写的骑士小说祸害了脑子。
旅店老板有自己的方法从这个小笨蛋的手里掏出钱。
“不经历点什么,说教会听不进去的。”白雪想道。
黑暗中,小法师的钱袋悄悄不见了,过了一会,有个钱袋出现在一个正在睡觉的少年的衣服口袋里。
又过了一会,旅店老板藏得很好的箱子里的钱不见了,那些钱出现在那个少年的房间里,藏在屋梁上。
一只手替小法师掖了掖被子,又替罗伯特理了理羽毛。
嗯,白雪一点也不介意小法师被这样捉弄,谁要是把名誉啊尊严啊当做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谁就是笨蛋。
谁要是因为一次小小的丢脸而大发雷霆,疯狂报复,谁就有可能在下次丢脸中因此而死。
它真的不介意小法师被戏弄,但它很介意这个少年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小法师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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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小法师醒了过来,他悠闲地把窗子外的冰敲下几根,放在土陶盘里,伸手进去,冰就融了,他又悠闲地取出洗漱用品,悠闲地哼着曲,唱到开心时甚至晃了几下脑袋。
(他们给他一个没有拉铃的房间!他们连热水都不送过来!白雪愤愤地想。)
白雪着急地看着小法师慢悠悠地洗漱,着急地听着那跑调严重的曲子。
(他怎么还没发现钱不见了!?不行!我不先通一下气,等下他肯定又被糊弄过去了!)
“哎呀!我们的钱不见!”
一道声音响起,是柔柔的,悦耳的。
“嗯!!?”小法师迅速把头转向原来放钱袋的地方,“嗨呀!真的不见了!!”
他气愤地鼓起腮帮。
“唉,不过罗伯特先生可能知道点什么,昨晚它最迟才睡觉。”
“罗伯特先生!”小法师戳了戳鹦鹉,他很好地按照之前的要求礼貌地称呼了这只兔子。
“嘎(-`ω′-)?”
“罗伯特说可能是昨晚那个少年干的。”
“嘎(?д?)!?”
“就是他!罗伯特说他记起来了!”
“嘎嘎嘎?(▼ヘ▼#)!!!”
“他在气愤地描述昨晚那个小偷是怎么溜进来怎么盗窃的。我想你应该不关心他是怎么偷你的钱的吧,你应该更关心怎么拿回你的钱吧。”
如果罗伯特真的昨晚看到了小偷进来,那么它肯定会马上示警的,不过小法师明显没想到这点,小笨蛋得分为零!白雪失望地发现它准备好的解释没有派上用场。
“你不能就这样出去,别人是不会相信一只鹦鹉的证词的,他甚至可以抵赖说钱袋本来就是他的。恐怕你也不知道你的钱袋长什么样吧。”
小法师说他的钱全是正经工作挣来的,白雪对此表示不信任,好在,在无赖这一点上,小法师倒是向安东尼奥学的很好。
“嗯,我不知道它长什么样,那我该怎么办?”
“老板还在睡觉,你走出去,构建法术:力,打烂老板的门,然后跟他说,你的钱袋被那个少年偷了,不要给他思考的时间,向窗外丢出你能丢出的最大的火球,再在手上凝一个你能凝出的最大的火球,盯着他。
“要一气呵成,他到时候会直接跳过思考的,不要装出沙哑的声音,声音不重要,重要的是做法。懂吗?”
“懂了!”
于是,四分之一刻钟后,老板直接撞开了少年的门,“把你他娘的偷来的钱交出来!!”
他狠狠地揪着少年的衣领,老板戴着可笑的睡帽,穿着可笑的绣花睡衣,但他的行为一点也不可笑。
他见少年没有反应过来,便直接给了少年一个大耳刮子,嘴里骂道:“杂种!小偷!就知道你这种人手脚不干净,你就该烂在地里!你那漂亮的母亲来求我的时候我就该狠狠地……”
这时,那只白色鹦鹉吵了起来:“大衣口袋!大衣口袋!”
老板敬畏地看着那只鹦鹉,他摸索了一下,果然摸出一只有些破损的鹿皮钱袋。
“嘿!那是我的钱!”少年终于反应过来,他急忙说道。
老板反手又给了那个少年一个大耳光,他鞠着躬,低头哈腰地说:“大人,大人,请看看您的财产有没有缺失!”
“没有。”小法师把钱袋里的钱倒出来,数了一遍后说。
在他数的过程中,老板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震天响,他生怕这位法师大人说他丢了某件魔法物品,或者丢了一百金币。
谢天谢地,这位脸色阴沉的大人没有过多追究,没有趁机狮子开大口,谢天谢地,这真是位正直的大人!
事实上小法师一如昨晚严肃地皱着眉,他一直觉得皱着眉能让他看上去聪明/严肃些。
反正白雪只说了不许用沙哑的声音。
“我的钱!”少年哭着说。
“什么你的钱?你看!这些都是矮人钱币!”小法师气愤地说。
老板看都不看一眼那些金币,大人说金币长什么样那么那些金币就该长什么样。
只要没说少了钱就是万事大吉。
他跳到少年的身上,大力地抽着耳光,一边抽,一边骂:“你个狗杂种,你个坏心眼,你烂在地里吧!……”
小法师悄悄地退了出去,他没有管这些,因为白雪说了不要去管。
帝国的法律保护着每一个帝国子民,大法官马修宣誓帝国会保护每个人的私有财产,宣誓帝国会为每一个被杀害的子民复仇,无论死者是否可能是平民,无论凶手是不是贵族、神奇之人。
但旅馆老板更相信自己的生存智慧,他根本不会把自己的命赌在法师大人可能的忌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