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时,小法师惊呼了起来:“天啊!难道巴巴托斯大叔……骑士跟乌骨的那次袭击有关?”
小法师拙劣地在大叔后补充了了骑士。
白雪假装没听到。
小法师一直试图隐瞒他和安东尼奥的关系,也从不解释那顶从不离背的小帽子到底有什么用,这个捂住眼睛就以为自己隐身了的小可爱可没办法骗过白雪这种老练的猎人,白雪只是不去询问,白雪有一百个方法从小法师那里套出他的秘密。
但要是小法师不想说,白雪就不会去问——爱护孩子,留出空间。
正值夜晚开始的时候,今晚的天气很好,天上的星星开始闪烁,仿佛黑色的天鹅绒撒上了洁白的盐粒。
白雪说道:“是的,英雄巴巴托斯的父母正死于那次袭击,那年巴巴托斯才7岁。”
小法师着急地喊了起来:“可是……可是”。
白雪说道,“嗯,书本上确实不是这样记载的,历史书记载应该是旧历1704年,赫尔人因内部斗争,一分为二,英雄巴巴托斯的父母死于那次内乱,史称一七〇四赫尔流血事件。但历史只是个笨女孩,我们可以随便给她化上什么妆,你想不想听了呢?”
“想!”小法师认真地点了点头。
于是动听的少女声音又响了起来。
……
“当时正是旧历1704年,狼主刚好20岁,而狼敌才7岁。这两个宿命中的对手的命运中第一次交集没有被历史记录下来。狼主乌骨说他愿意为父亲抢来那个美人,
“老酋长却问道,你不先看一眼你的母亲吗?这个曾经也是美丽的少女现在丑陋如恶毒的巫婆,过度辛劳使她扭曲成了怪物,可她依旧满怀期待地看着乌骨,希望她的儿子能像从前一样向她扑来,像从前一样亲昵地摩擦她的脸。她那真挚又期待的眼神甚至打动了残忍的老酋长,正是这个酋长命令她做三份工作的。老酋长问乌骨,你为什么不看一眼你的母亲?
“但乌骨只是重复他的那句话,我愿意为我的父亲抢来这个美人。老酋长喜欢人类美女,部落里所有兽人都知道。
“老酋长点了头,他有心考验乌骨,在你回来前,你的母亲得干四份工作。这简直是个荒诞且无理的要求,但那位母亲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理据力争,而那位儿子也没有看向母亲,反而上前亲吻了老酋长的脚趾,对她母亲受到的古怪惩罚不置一词。
“乌骨出发了,仅仅带走他带来的十七个半兽人,这真的很奇怪,仿佛他回来一趟只是为了宣布他将要为他的父亲夺取美人。
“母亲留了下来,她变得不一样了,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体里点着了,她干活,她吃饭,她休息,她仿佛年轻了二十岁,仿佛还是刚刚生下儿子的美丽模样。于是部落里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燃烧自己,只为等一个答案。
“当乌骨再次回来时,已经是一个半月后了,出发时他有17个半兽人跟着他,回来时却带来了40个半兽人,八十匹骏马,一个袋子,一颗人头。
“兽人骑巨狼,不骑马,它们身上的味道会让马害怕,半兽人不骑狼,因为巨狼比半兽人高贵,但他们可以骑马。
“乌骨高举那颗头颅,正是赫尔族老族长的头颅,老酋长便哈哈大笑,乌骨解开袋子,从里面拉出一个被绑起来的少女,老酋长便红了眼睛。
“他走下王座,粗暴地撕着少女的衣服,又扯着她的头发,使她不得不因疼痛而站起来,老酋长向周围的兽人展示了这个战利品,他狂野地笑道,真的光滑如鸡蛋!果然是个美人!我要让狼女为我生下的儿子继承我的狼,我要让这个人类为我生下的儿子继承我的马!我要让我的血与她的血融合!我要让她的子宫孕育我的儿子!于是老酋长便扛着这位人类少女离开了。
“狼女就是雌性兽人,事实上老酋长不懂那位人类少女的美貌,它只是单纯地讨厌女兽人身上的毛,它喜欢毛更少,皮肤更好的人类。
“老酋长扛着赫尔族的明珠离开了,剩下的兽人则聚办了一场堪称狂野的宴会,燃起巨大的篝火,唱起粗野的歌曲,吃着带血的牛羊,脱掉上衣,显露出狰狞的肌肉。这场宴会是那样的疯狂,以至于乌骨的母亲都没法幸免。这个又老又丑的女人被一双大手拖进了那个火光与黑影共舞的宴会。
“你可能不知道参加兽人的宴会对一个人类女人来说意味什么,那晚火光下的黑影疯狂又可怕,第二天那个奄奄一息的母亲才被送回到乌骨旁边。现在乌骨的母亲归于他了,她是乌骨的战利品了,因为乌骨昨晚请求统领一支部队,而老酋长答应了。
“乌骨的命运发生了改变,他不会成为普通的牧羊人,但他母亲的命运却连瞎子都看得出,她快死了,然而即使这样,乌骨也没有理会她。
“乌骨有很多事情要做,他招募,他交朋友,他出去抢劫,他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但他的母亲却在旁边舔着骨头,期待地看着乌骨。
“那个母亲不肯死,她已经不成人形,皮肤溃烂,毛发脱落,就像一只癞皮流浪狗,她知道了那个答案:她的儿子选择了当王,没有选择她。而兽人的王不可能有一个人类的母亲。
“可她不肯轻易死去,她任由身体腐烂,苍蝇在她的身体里产卵,蛆在她的眼眶里变成苍蝇,这个女人为什么还不肯死?她还在等些什么?这个问题,孩子们回答不出,男人们回答不出,但母亲们却知道答案。这个女人在等她的儿子的一个眼神,仅仅一个带着温度的眼神,她要等一个儿子看向母亲的眼神,她瞎了,聋了,哑了,可要是乌骨给了她一点点的爱,她就会知道。母亲们是绝不会忘记、绝不会遗漏她的孩子带着爱意的眼神的。
“只要等到了那个眼神,她就不再坚持,她就愿意死去。
“她没有等到,一年过去了,乌骨依旧没有管她,乌骨的眼里只有王位,容不下一个母亲。但她却也没有死,最早的阴谋没有杀死这个母亲,接下来的工作没有杀死这个母亲,最后的抛弃也没有杀死这个母亲,她还在等,她等她儿子的眼睛看向她。
“她没有死,因为部落里的女人,无论兽人,半兽人,人类都尊敬她,喂她饭吃,清洁她身体,给予她温暖,部落里的男人也都尊敬她,她比他们中的每一个都要来的勇敢,他们再也没有骚扰过她,他们绕着她走,他们畏惧地看向她,向她行礼。这个母亲一年后甚至更健康了些。
“野蛮的兽人也是要尊重这样的一个母亲的,她用一颗母亲的心赢得了兽人的尊敬、畏惧。
“一年里,母亲获得了整个部落的尊敬,儿子则获得了半个部落的尊敬,乌骨带领的半兽人部队总是无往不利,如有神助。
“这天,乌骨集合了他的部队,这只部队不仅有半兽人,还有一些兽人,他抽出四支箭,告诉他的手下,这四支箭是人类工匠打造的,乌骨这样说,称为响箭,射出去会发出独一无二的声音,你们要做的,就是让你们的箭跟着我的箭,懂吗?
“士兵们点头,于是乌骨跳下了他的骏马,示意所有士兵引弓上弦,当时是旧历末期,贪婪的商人为了金币把很多东西卖给了兽人,他们并不认为内斗不息的兽人能威胁到内陆,还有赫尔人挡着呢!商人们总是这样说。那些贪婪的商人卖给兽人的物资,让乌骨在成为大酋长后不用为装备他的军队而发愁。
“乌骨让他士兵引弓,第一支响箭射向了他的马,那是乌骨最爱的骏马,于是人类的弓射出来的人类的箭也射向了那匹马,乌骨杀死了那些迟疑不敢射箭的士兵。
“第二天,乌骨把响箭射向了他的女人,那是他最宠爱的女人,于是人类的弓射出来的人类的箭也射向了那个女人,乌骨又杀死了那些迟疑不敢射箭的士兵。
“第三天,乌骨让人把他的母亲带出来,士兵们一阵慌乱,因为他们都尊敬这个女人,但士兵们的讨论声没有影响到那个母亲,她彻底地聋了,她刚刚正在教那个美丽的少女如何当一个母亲,少女又怀孕了,第二胎,第一胎是个女孩,这个女孩没能活到睁眼。因为第一胎必须是儿子。
“那个母亲满怀期待,她又聋又瞎,听不见士兵们说什么,但却产生了天生的直觉,她知道,她的等待能在今天得到一个回复。她就是知道!
“她摸摸索索地走了出来,面带期待,慈祥的笑容忍不住绽放,身上仿佛发出耀眼的白光,不然为什么那些士兵都不敢看向她呢?她在等待,所有的士兵都低下了头,但乌骨却没有,这是乌骨自回到部落后,第一次正视他的母亲,他眼神冰冷。我注定要成为王,乌骨用眼睛说道。
“兽人的王不可能有身份低微的人类母亲。
“瞎子母亲听到了,她刚刚绽放的笑容凝固了,她得到了答案,她的儿子需要杀掉她来立威,她必须死去。她得到了一支响箭。而这次,没有一个士兵敢再犹豫。
“乌骨知道时机成熟,他把最后一支响箭射向最高的帐篷,箭雨覆盖了那个帐篷,老酋长就这样死去了,但赫尔少女没有死,她跟着那位母亲走了出来的。
“乌骨把美丽又柔弱的少女带上高台,指着这个无辜的女孩,高声说道,正是她!让我的父亲失去了利爪!失去了牙齿!懦弱了灵魂!人类是我们的敌人,即使是这个弱小的人类女人,都懂得伪装成甜蜜的毒药,试图使我们的勇士腐化!在得到她的那一刻,我的父亲已经死去!
“老酋长确实不一样了,它守护那个少女,不许别的兽人碰她一下,但在以前,其他兽人勇士是可以分享酋长的人类女人的。老酋长甚至没能发现乌骨一直在部落里收买人心。
“乌骨把赫尔少女掼下高台,这个动作的意义不言而喻,那一晚,盛大的宴会再次举行,巨大的篝火又被燃起,所有兽人、半兽人都成了狼的儿子,第二天,那个少女便睁着无神的眼睛看向天空,她死了,死于心碎。
“乌骨用三支箭告诉他的母亲,告诉他的士兵,告诉他的族人,他注定为王。他杀死了他父亲,却告诉兽人、半兽人应该亲如兄弟,彼此友爱,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人类。
“乌骨给兽人,半兽人树立了一个敌人。
“这个故事是一只鸟告诉我的,那只鸟又是从另一只鸟那里听到的,故事最早的讲述者是一头老羊,那个母亲曾在无光的夜晚,抱着一头小羊羔,好似抱着自己的儿子,把自己大半生的故事倾诉给一头小羊羔听,她真的太寂寞,太寂寞,太寂寞了,没有人会认真去听她的故事,除了羊羔。羊羔长大后,目睹了她的死亡,并且幸运地活到老,这让那个母亲的故事得以流传。
“可惜的是,羊分不清人类、兽人、半兽人的名字,我是整合了所有断断续续的故事碎片,才拼出来这个故事,并推断出主人翁是乌骨。但母亲、老酋长、赫尔少女注定要淹没在历史里了。”
兽人大酋长、太阳之敌、狼主乌骨·狼魂崛起的经历一直是个谜,旧历末期实在是太混乱、太黑暗了,所有的传说都像是真的,所有的传说都像是假的。
但是被安东尼奥称为恬静的聆听者的白雪,却能知道狼主的前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