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巨人!
“直线距离十五码!偏右五码!”
小法师以为自己的声音是平稳的,但他发现他嗓子里冒出来的却是可怕的呐喊。
老独眼只有一只眼,这里的声音也过于嘈杂,他无法定位巨人的位置,他需要小法师当他的眼睛!
一根长矛自小法师的右前方退去,尔后仿佛有根压缩到极致的弓弦推着它,所有的力量聚集在它身上,于是它便得到了足以毁灭敌人的速度。
“嘭!”
直到它飞出去后,异常响亮的破空声才得以震撼到小法师的耳膜!
“敌我距离十五码!偏右五码!投掷物落点距离敌人心脏部位偏左五码,偏上三码!”
风太大了!
所有的飞行物都会被这天地间最狂暴的灾难改变轨迹!
根本不可能中!
人的怒火要如何对抗自然的怒火?
然而小法师的声音刚落,便又有一支长矛自老独眼的背后抽出,速度是那样的快,根本不给巨人以反应的时间!
又一支长矛破开风雪!
“敌我距离十五码!偏右距离三码!投掷物落点距离敌人心脏部位偏右两码,偏上四码!”
风改变方向了!
最后一次机会!
不可能在这种天气下赢得这场战斗的!
老独眼必须把狂风带来的偏转计算在内!
然而,狂风怎会听令于凡人之怒?
等逃跑的巨人反应过来,不再害怕小法师的光球,胜负将会逆转!离开的大部队的二人将危险万分!
凛冬巨人已经察觉到后面有人接近了!它在转动它的头颅!
没等小法师再多思考,一声可怕的怒吼自背后响起,如雷鸣之音,如决堤之声,如山崩之响!
第三支长矛自右前方推进,矛尖前一刻刚破开一朵晶莹的雪花,下一刻便已穿体而入!
正中心脏!
老人的最后一支矛准确地刺进了巨人的心脏!
这个巨大的丑陋的生物才刚刚转过头去,距离老独眼投出第一支矛的时间才过去了三十次呼吸的时间!
长矛便已嵌入它的心脏!
凛冬巨人被这支带来死亡的长矛带着往前走了几步,刚刚扭向后面的头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它张大嘴巴,似乎在呐喊,但小法师只听见狂风的怒吼、渐缓的马蹄声以及老独眼的喘息。
巨人摔倒了,扛着的两匹马也摔了下来。
小法师以为巨人的倒下会带来惊天动地的响声,但在它真正地倒下时,弄出的动静只有一团扑起来的雪花。
小法师瞪大了眼睛,扭头看向老独眼,这个老头却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啧啧!”老独眼大力地喘着气,高深莫测地笑着,大声地教训起小法师:
“记住了,臭娃娃,当别人把他的后背露出来……咳……咳……就算是巨人,也跟一只鹿一样脆弱……咳咳咳………还有,骑射的要领是保持恒定的距离,让你的敌人始终保持在你的右前方或者右后方!”
小法师很想反驳老独眼,法师不需要学习那些无用的凡人的技艺,可刚刚老独眼的冲锋和那三次投矛却让他没有说出这种话的底气。
“臭老头!你这么用力地喘气,别等下喘死你了!”
“哈哈哈哈!”
老独眼等马完全地停下来后,才勒住马头,把小法师像提小鸡仔那样提下来,然后自己也翻身下马。
但是他在翻身下马时却打了个趔趄,因为雪层早就被风刮开,冰面露了出来。
他摔下去的地方有一根突起来的石头尖,正对着他的脑袋!
就要脑浆迸裂!
一只有力的小手拉住了老独眼的后领子,正是构建了法术:力的小法师。
小法师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
小法师大声地喊道:
“像提小鸡仔那样!”
老独眼怪眼一翻,大声解释道:
“老了,手脚不灵活!”
两人必须非常大声地说话才能互相嘲讽,因为狂风会淹没所有声音。
老独眼露出感叹的神色:
“真的老啦,有那么一次,我以为我快死了,我被什么碎片撞到脑袋,昏昏沉沉,快要晕倒,这时一口痰呛住了我的喉咙,呼吸不了,可死神还是没能带走我,最后关头我往大腿上扎了一刀,清醒了过来,又狠命地锤我的胸口,总算咳出那一口痰。
“快去把被抢走的马牵来!咕噜,两匹,全找回来,一匹也不能丢!老子累坏了,我和她单独呆一会,她今天快吓坏了!”
老独眼大声地跟小法师说道。
小法师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那个“她”指的是刚刚的那匹驮马,说来也奇怪,这只是匹平平无奇的驮马,但是刚刚小法师居然觉得她身上居然有种力量的美感。
呸呸呸,是它才对!
小法师离开了老独眼,仅仅走远了二十来码,老独眼和那匹马的身形就完全看不见了。
风雪淹没了这个老人和那匹马。
小法师皱着眉毛,黑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踮起脚尖,不行,太矮,看不见东西,然后又用力跳了几下,在巨人尸体的附近转了几圈,重复了很多次“踮脚尖”、“跳起来找马”的动作。
深色的血液弥漫在巨人的尸体周围,这具高大的尸体停住了风带来的雪花,雪在它的左侧积成一小堆,吸收了血液的皑皑白雪显得美丽异常,仿佛冬月里的冻玫瑰。
这个巨人普普通通,他以为它是那种威猛无比的怪物,但见它命丧于此,才发现它也不过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大个子。
在巨人尸体附近转了好半天,小法师才终于在远处找到了那两匹瑟瑟发抖的驮马。
可怜的马儿,爪痕累累,根本不听小法师的话,他拽着缰绳,大声喊道:“傻瓜!跟我来!”
马儿就是不走,仿佛在惧怕什么。
他离开老独眼挺久了,狂风会很快地掠走人的体温,小法师担心老独眼会因此冻死,这个西敏人老头爱逞强,穿的又单薄,刚刚又出了身汗,没有了小法师在旁边,估计要着凉,年纪又大,要是得了肺炎就得完蛋。
小法师胡思乱想,强忍灵魂颤栗带来的不适,努力驯服这两匹不听话的马。
马儿一直在害怕。
可是,老独眼去了哪里了呢?
构建了法术:力,努力地拽着那两匹马的小法师没能在原来的地方找到老独眼,风雪太大,也没有脚印留下来。
别是被杀人狂抓走了吧?
小法师开始担忧起来,最近北地发生了多起杀人案,死者有一多半是老头和老太太。
还是找不到!
小法师的担忧之色更浓了。
老独眼只能投三次矛,这之后就会陷入虚弱状态,要是现在真的有什么杀人狂找上门,他肯定没法对付那个杀人狂的!
找不到!
天气太恶劣了,连追寻凶手的足迹都不可能!
小法师不安地四处张望,大声呼喊。
忽然,他松开一口气,全身放松了下来。
原来老独眼正静静地站在巨人的尸体旁边,一动不动。
“喂!臭老头!”
风声淹没了小法师的声音。
老独眼没有任何反应,灰色的身影依旧一动不动,他旁边的马则是静静地咬着老独眼的衣领
“喂!”小法师努力地拖着那两匹马,大步走向老独眼,“喂!”
老独眼依旧一动不动。
风雪很大。
小法师不再出声,悄悄了走上去,猛地一拍老独眼的后背!
……
……
小法师突然拍了下来。
老独眼的头猛地转往身后,怪眼一翻,没有好气地说道:
“你这臭娃娃!”
然后他看见小法师努力地拽着不听话的马,便嘲笑道:
“你得跟他们说话!蠢东西!”
老独眼走了上去,对着那两匹受惊的马耳语了几句,果不其然,它们安静了下来。
老独眼的嘲讽难听又粗鲁,小法师还得强忍不适,构建法术:温度。
这老头!
这是北风正盛的初冬,暴风雪肆虐在大地,酷寒袭来,风带走人们的体温。一老一少行走于天地间。
小法师觉得暖融融的。
“我们可以把它的头枭下来,这可是个值得纪念的战利品。”老独眼朝着小法师大声喊道。
“你去砍它的头!我才不去!”小法师同样大声回应。
“咳……好嘛,还是个胆小的臭娃娃!怕看见尸体?要不是老子现在没力气,早就自己干了!”
直到现在,小法师还是迷迷糊糊,好像他从未协助过老独眼杀死这个巨人,遑论直面一具尸体。
他喊道:“我才不去干那种活!让商队里的护卫们来干!”
老独眼同样喊道:
“你跟他们的关系不好!他们干嘛要听你的话?咕噜,你得多跟他们处处,别整天一个人在角落发呆!”
这老头!明明自己更不合群!
“他们聊的东西我都不想懂”,小法师大喊,“一堆狗屎!我才不想跟他们聊天!哎呦!”
小法师摸了摸脑袋瓜,老独眼又敲了他的脑袋。
“你个臭娃娃才几岁!学人说什么混账话!”
离开了巨人的尸体,两人牵着三匹马,老独眼用空出来的手大力地拍着小法师的背,似乎要讨回之前的那一次拍背,他扯着嗓子教训道:
“你肯定是一路拽着我的马过来的!你得学会和他们说话,马喜欢听人同他说话,你一定要把每件事的道理一个个告诉他!人说的每一句话,马是不是都听得懂,我也不清楚。但这种胆小的小动物听见他们喜欢的人同他们说话了,就不会慌乱。”
说着说着话,老独眼差点又摔了一跤。
好在小法师走了上前,又扶住了这个老人。
“怪事,看来我真的老了”,老独眼嘟囔着,继续说道:
“有这么一件事,一匹马都快累死了,可骑马的同他说快到目的地了,这匹马就又昂起头来了。我还听说,有匹马都快吓瘫了,可别人一说穿他怕的是什么,马就不害……”
这一次,老独眼拍向小法师的手突然用了特别大的力气。
这个老头又发疯了,干嘛这么大力拍我?
小法师往前一个趔趄。
一滩温热的液体洒向了小法师的后颈。
他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脖子,举到眼前。
赤红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