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千羽脸色阴沉，轻拍一下白色玉桌，听闻清脆的警告声，台下弟子一阵心惊，纷纷收起脸上的情绪，没有人再敢出声。

短短数秒，回归一片沉寂。

殿内落针可闻，有急促的心跳声，汗珠坠地声，以及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哀嚎，撕心裂肺。

声响微弱，却清晰无比。

“各世家人才辈出，傲然视物，我的课也敢迟到？”千羽声色俱厉，语气本就清冷，现在变成一片冰天雪地，刺骨寒风，连空气都要被冻结，凝滞不动。

呼出的热气化为缕缕寒烟，袅袅升起，融洽的气氛骤然发生变化，周围温度止不住的下降，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

其乐融融，仿佛只是一场假象。

“怎么回事……”

少年环顾四周，除了自己以外，台下的弟子们寒颤不断，瑟瑟发抖，却没人敢抱怨半句。

“真是越来越松懈了，不期待飞鸟不渡，至少这么大个活人，也不该轻易放进来……我曾说过，若想挑战规矩，那就自己下山去吧，弟子们是否能留下，我还是可以做主的。”千羽脸色阴沉，对于不速之客，他一向不尊重。

台下弟子鸦默雀寂，噤若寒蝉。

天选阁规矩森严，明面与暗处皆有人镇守，上山道路有关卡千重，纵然是有实力的修灵者，都难以闯入。

“招生期已过，最近也没特邀任何人，有客到访，我不该没有消息，甚至无人通禀，难道……”千羽眼珠微转，意识到事情不对，敌意更烈。

“老师好像生气了……”黄衣弟子内心本就深藏着恐惧，这一瞬间，上升到了极致。

众人皆惊，如临大敌。

在弟子们眼里，千羽并非授人知识的先生，反而，更像一头杀人不眨眼的猛兽，高深莫测，阴晴不定。

弟子们闪烁其词，遮遮掩掩，怀有强烈的好奇心，想要知晓少年的最终下场，却又害怕被牵连其中。

“早在入阁前，就被家族告诫过，尊师重道，循规蹈矩……近几日，已有纨绔子弟付出了惨痛代价，全身动弹不得，被先生断了四十根骨头，且不伤及要害……”黄衣弟子哆哆嗦嗦，纵然伤势恢复，实力也大不如前，等同于断送前程。

对于先生这个词，弟子们有了全新认识，既能带人踏上修灵大道，前尘似锦，也可废人修为，永世沉沦。

……

千羽星眸剑眉，英姿飒爽，长发乌黑光亮，精致的白色发饰，镶嵌着一支墨色绒羽，无风自扬，质感舒适。

黑羽泛光，洁净如新。

“若非阁中弟子，还敢擅闯……会死在这里！”千羽警告道，见少年不为所动，语气开始变得不耐烦。

天选阁收的弟子不多，层层筛选，再经由他批阅，十有八九的弟子都曾见过一面，经过敲打，弟子们心怀敬畏，如遇虎狼。

少年突如其来，气息非常陌生，举止反常，不知意图。

“这是哪……”少年呢喃道，轻晃着脑袋，从光明进入黑暗后，景色又变得模糊起来，斑斑点点，五颜六色。

从谈话内容，少年判断出在场者的身份，书香之地，师生一堂。

搜索遍所有的记忆，都没有类似的地点，以及相似的人，气息以及声音都无比陌生。

“你没事吧？台上的先生是少阁主，潇潇千羽，我知道……来这的人多数出生豪门，乃至皇室，可是你若想安心毕业，就千万不要得罪于他，否则，后果会很严重……”儒雅弟子提醒道，唯唯诺诺，没几人能听清。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在内心深处想必也强忍着恐惧，慌张不已，难以控制情绪。

“教书先生……何故让人惧怕至此，如遇天敌。”少年在心中低语，静立原地。

儒雅弟子收敛心神，偷偷瞟了一眼讲台，只见，一双墨色瞳孔深邃无比，仿佛黑色的漩涡，深不见底。

能将人的意识尽数吞没，勇气逐渐丧失，一点点地消磨，最终崩裂星尘，挥洒于天地之中。

“对……对不起。”儒雅弟子脸色泛白，身体一僵，连忙抱歉。

千羽满腹经纶，却也凶残无比，可谓文武双全，俨然一只强大的人形怪物，如同他召唤出的灵兽那般，幽暗。

弟子们逆来顺受，对其敬而远之。

儒雅弟子单是望去一眼，就魂不守舍，仿佛被鬼怪摄取了三魂七魄，声音愈弱，直到再也听不见。

他神情呆滞，痴痴傻傻的坐回位置上，一动不动。

“少阁主？潇潇……”少年内心有所触动，尤其是念到潇潇二字。

给人莫名的亲切感，宛如一片温柔的阳光挥洒，照亮内心深处的每个角落，将阴暗尽数驱逐，心神惬意。

“嗒嗒”

银发轻扬，如九天星河垂落，星光闪烁个不停，点缀在发间，有种特别的魔力，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在众人的注视中，少年踏入大殿。

“色泽光鲜，丝线柔韧，带着纯净的灵气，看得出来，制出它的人手艺精巧，布料是蚕丝？这种银色细丝蕴含的灵力很特殊，连我都不曾见过……”华服弟子暗自咋舌，凝望着少年的衣裳，纯洁无瑕，不染凡尘。

他家世代经营丝绸业，自找受父母熏陶，认得千百种布料，注视点也有些与众不同，识人看裳。

“最近几日是重要时期，成败一举，怎会有人不顾风险，私自对决，若是最近有人决斗，应该瞒不过暗处的守护者，与爱凑热闹的我！”俏皮少女怒道，不久后，怒气化为遗憾。

她对灵力感知细致，喜欢热闹，唯恐天下不乱，这种能力，用来勘察战场再好不过。

可以的是，争斗还未开始，就已结束，她心生不甘，自己竟是毫不知情，简直失算。

众说纷纭，万般推测。

猜想少年的家世背景，却一无所获，弟子们经过情报交换，惊奇的发现，在场竟无人与少年相识。

……

“身体虚弱，以目前状态，从山下闯上来的几率……为零。”千羽不免奇怪，少年的意识模糊不清，灵力几近枯竭，感受不到。

目光游移，想在少年身上找出一些线索，能证实身份的信物，最终，视线停留在胜雪的衣裳上。

长剑屹立，青莲绽放。

纹络交织，绘成一朵饱满的青莲，花瓣冷艳，淡雅的青，折射出朦胧的月色光辉，蕴藏着莫名的灵气。

第一映像，千羽只觉得熟悉，潇潇家纹也是一株青色莲花，两者接近，只是少年的家纹多了柄长剑，由银色丝线勾勒而出，倚天而立。

世家对家纹极其重视，既要蕴含深意，还要一目了然，长剑是某个家族的象征，或者出名的圣物。

纵观天下，竟无一家纹路与之吻合。

“难道……”千羽恍然大悟，脸色愈加阴沉。

绒羽飘飞，黑芒跃出。

千羽化为暗色流光，身体上闪耀出华芒，整个人忽然散做星光，消失不见，台下弟子张口结舌，没人看清他的身影，原地上空荡荡。

再出现时，千羽静立在大殿门口，不过眨眼功夫。

“先生要出手了……”俏皮少女心生惧意。

千羽平时冷得像块冰，不喜形于色，可一旦训起人来，不留情面。

世家子弟锦衣玉食，生活优越，难免娇惯出些毛病，落到了千羽手上，包除百病，还将学会谦虚与低调。

“刷”

千羽猛然出手，五指修长，没入少年衣领，轻而易举将其抓住，同时，异样感陡然上升。

一种不真实感，前所未有。

仿佛只身虚无幻境，眼前的少年死一般沉寂，毫无灵气涌现，也没有半点生命气息。

“这是什么奇异体质，还未听说过……”千羽无法看透，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让他最在意的是青莲家纹，究竟从何而来，在天选阁中，有资格佩戴潇潇家纹的人屈指可数，至于眼前的少年，不在其中。

“若有似无，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身前立着一人，寂然无声……”千羽神色诧异。

就算再弱小，也不可能毫无存在感，半点灵气也觉察不到，除非心神俱灭，空留一副躯体，游荡人间。

“近期，有妖魔掳走世家天才，破坏灵识，做成不朽的傀儡，这里群英汇聚的天选阁，会不会……”黄衣弟子越加恐惧，迅速躲进人群中。

台下弟子战战兢兢，围抱成团，除了抵御寒冷，还要提防不知名的少年，生怕是妖魔的神秘武器。

“傀儡？这倒提醒了我，就让我来看看，你是何方神圣……”千羽瞳孔收缩，清澈透亮。

灵眸，能渗透人的记忆，从少年身上，他探索到的信息，只有一片纯净的空间，空无一物。

“有意思。”千羽紧捏住少年下颌，将脸颊缓缓抬起，试图看清来人容貌。

“嗒嗒”

千羽一惊，骤然松手。

他连连后退，直到数米外，呼吸紊乱，心境动荡不安，仿佛翻起了滔天巨浪，难以平静。

弟子们脸色一僵，如惊弓之鸟。

“无霜？不对，不应该在这里……你到底是谁？”千羽垂首，面露惊愕，他有点不知所措，不断在心中寻求答案。

少年名为无霜，两人自小相识，不过，他早在意外中死亡，失去灵魂的躯壳，根本无法活动。

更何况，完好无损的出现，事有蹊跷，定然哪里出了问题。

“嗒”

无霜降落在地，稳住身形。

脚下所踩的土地并未沉眠，反而，拥有鲜活的生命，如同心性顽劣的小孩，稍不留神，一阵地动山摇。

“我是谁？”无霜自语道，身处混沌，四周昏暗，浑浊不堪。

虚空中，数不尽的丝线相互交缠，外界声音入耳，变为含糊不清的喧闹，只能自己去拼凑，理解含义。

“你又是谁？”

千羽语气冰冷，带着难掩的戾气，无霜对他没有印象，心中波澜不起，只能感到陌生，两人是初次遇见，不曾有过交集。

千羽身着黑色羽衣，华美至极，由稀有妖兽的羽毛制成，绒羽纤柔，如有灵性。

无霜看到惊愕的表情，无措的举止，无一不显示出异样，定然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