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的光芒柔和无比,自老者掌心释放出来,他伸开皱巴巴的手,覆在冰河的喉咙处,朝伤口注入自己的灵力,用以修补斩裂的血肉。
“呜……”冰河汗水直流,仿佛身在冰窟之中,冷汗滑落,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他不敢有太大动作,生怕触动伤口,如老者所说那般,血溅五步,横尸于此。
“小小年纪,就这般心狠手辣,好在你未动杀念,倘若,在利刃划入喉咙之时,你稍微转动几毫,南陵冰河的性命就交代在这了……”慈祥老者一阵埋怨,对于致命伤不敢有懈怠,不知为何,在少年的身上看到了千羽的影子。
冰河目光闪烁,恐惧无比,犹如站立在他身前的人,不是一位白衣飘飘的少年,而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决斗结束以后,弟子们瞠目结舌,纷纷至两旁退让,将先前遮挡住的大道让出,人人都生怕挡了少年的路。
“你……怎么样了?”极奇若跑了过来,这句话是对冰河所说。
若是对方身体无恙,一定会冷言冷语几句,此时冰河瞪大了眼睛,不敢轻举妄动。
极奇若忧心忡忡,冰云素来与世无争,若是让她知道今天的事,冰河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该有多么担心。
“有老师在暗中保护,自然不会出现伤亡,即使他命丧黄泉,也可以用阁主的灵药复生。”无霜没有一丝慌张,仿佛与自己无关。
他随手一挥,灵刃如星光消散。
“阁主的药可遇不可求,救人性命的灵药价格极其昂贵,不是说用就用的,纵然钱财万贯,也有价无市。”慈祥老者无奈道,掌中的青芒修炼暗淡,愈合术临近结尾。
灵力低微者,灵药的效果最好,反之,修炼到一定程度,神识会产生出特性,难以用一般药物修复,强者一般不会受伤,倘若难以治愈,基本是回天无力了。
“千万别再莽撞,生命并非儿戏,没了就真没了,再悔也求不来。”慈祥老者小声斥道,眯起的双眸略微失神。
治疗结束,冰河刚想开口,喉咙就一阵难以想象的疼动,似乎稍微牵动,伤口都会裂开般。
“师……疼……”冰河吐字不清,他连忙比划着手势,不再开口。
“你就多修养几日,伤口还未完全恢复,这点疼痛算是给你的教训,狼王爪威力惊人,若是劈在血肉之躯上,远比这道伤口严重……还有你,两个孤傲的小鬼。”慈祥老者身为冰河的老师,对两人却是一视同仁,不偏向半分。
老者目光凝重,瞳孔从青色变为黑色,无比深邃,有一股强大的灵力深藏,他将目光移回少年身上,以此探查灵体状况。
“奇怪,真是……匪夷所思。”慈祥老者微怔,不知如何表达。
仿佛在观摩一件绝世之秘,玄之又玄,难以参透其中的奥妙。
“小家伙,你所用身法及剑术玄妙之至,完全不是我天选阁所授,你究竟是谁的弟子?”老者开门见山。
从天选阁建立起,老者就在外阁任教,来往弟子的样貌以及姓名,他早已了然于心,对于眼前的少年,不仅是初次见面,还完全看不透。
“莫不是……晚两年才来报道的新生,这种千古难遇的资质,仙家断然不会放任你来这虚度光阴,不知道,是哪个家族这般受天眷顾。”慈祥老者笑道,给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我是夜羽阁主的弟子,不知可否一见。”无霜俯首施礼。
老者一怔,天选阁主长年在外,停留在阁内的时间少之又少,已知的弟子有千羽一个,至于姝儿,修灵之路刚开始,要学的还很多。
“阁主的弟子,这……他长年云游四海,尚未归来,除了少阁主以外,不曾听他说起新收的弟子,不知道你修的何种类型?”老者略感到诧异,对方没必要撒一戳就破的谎言。
纵然要洗清闯入的嫌疑,大可说外阁教师的名字,指不定还能蒙混过关。
“灵纹。”无霜回答道。
阁主一生醉心研究灵纹,以及强大的阵法,众人皆知。
“哈哈……灵阵布置需要不小耐性,灵纹繁杂,极少人能有所成就,更何况,是和严厉著称的阁主学习,其中艰辛不难想象,唯有持之以恒,方有所成……”慈祥老者半信半疑,老套得说了一些鼓励的话。
……
白色灵玉堆砌的宫殿,冰蓝内璧瑰美璀璨,有如星辰镶嵌,华光闪耀,数百名白衣女子搜索各处,每个不起眼的角落都不曾放过。
“可有所发现?”
“没有。”
“那边看看,仔细一点……”
两道光芒闪烁,纯净的白色,极致的黑色,一圈灵纹阵描绘出来,刻在明亮如境的地板上,灵阵纹络散发月芒,从微弱到强烈,光辉将四壁照耀得通透明亮。
待强光减弱,两道人影出现在大殿上,众人一怔,纷纷上前施礼。
“城主大人,阁主大人……”白衣女子神色慌张,对于突然出现的两人,她感到非常意外,按照行程,应该是几天后才回来。
女子低垂着脸颊,久久不敢抬起。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阁主问道。
一袭华美的黑色羽衣,神态自若,气宇轩昂,沉稳内敛,千羽冷若寒霜的时候,与之有八分相似,他是天选阁之主,潇潇夜羽。
“宫主让我们找……找……还没找到……”白衣女子脸色苍白,看不清表情。
她虽然开了口,却有所隐瞒,不敢将话说完。
“让你们找什么?”天渊开口道。
白色华裳飘扬,一尘不染,犹如神祇降世,光芒万丈,无意之中,就能给人一股无上威压,他是天双城之主。
“找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白发,身上还绣着城主大人设计的家纹……”
“什么?”阁主神色凝重。
天渊听后也是一怔,化为一道白色流光,转瞬间,来到了天幕宫的地底,一处幽暗的地室之中。
幽蓝色的玄冰长年不化,时有寒气升腾,极致的冷意深入骨髓,凡人在此难以久留,不出十秒,就将会化为一尊冰雕。
寂然无声,一口冰棺平放在中央,四壁是万载的寒冰,棺身有千万道黑色的灵纹游走,如有生命般来回游动,散发出微弱的黑芒。
“滴答”
水滴声不断,伴随着微弱的抽泣声。
青衣女子发丝散乱,螓首低垂,抱膝而坐,她依靠在冰棺一旁,玉手纤纤,腥红的血液沿着手指滴落,玄冰地面上,形成一片水汪汪的红色湖泊,波光粼粼。
棺盖上一片腥红,沾染了几抹鲜红血渍,想必来自女子的手,不断敲击冰棺所致,纵然温度极低,血液也不曾凝固,透出艳丽光泽。
一如灼烫的岩浆,热气升腾。
“暮雨,怎么了?”天渊俯下身来,伸手抚摸青衣女子的脸颊。
发丝柔软,带着湿润的触感,天渊将散乱的青丝一点点梳理,轻轻绕到她的耳后,露出一张憔悴的脸。
容颜绝美,却毫无血色。
天渊的手临空停滞,冻结已久的心,仿佛开始复苏,感觉却不是温暖,而是痛楚。
心海如千尺寒潭,在这一刻被突然打碎,涌上万丈波澜,天渊却只能沉默不语,目光深处,隐藏着的情绪,满是心疼。
“不见了,什么都感觉不到……”暮雨低语,泣不成声。
她将脸埋在雪白的膝间,不肯再抬起,微弱的抽泣声不断,却没有泪水可惜流淌,身体虚弱到极致,软绵绵的。
天渊白衣翩然,他缓缓立起身来,目光闪烁,视线移向冰棺内部,果然如他所想,冰棺内星海幽暗,空无一物。
种在地宫中几片灵花仙草,此刻尽数枯萎,仿佛被抽空了灵气,只剩一堆灰烬残留。
“不应该。”阁主叹道,一入地宫,他就开始就四处观察。
这里的灵阵纹路繁杂,由夜羽亲手布置,如有损坏,都无法逃过他的眼睛,仔细检查了一圈,仍未发现不妥之处。
看两人的神情,他也猜出了一二。
“嗒嗒”
阁主轻移几步,往中央的冰棺处闪去,他伸出手闭目感受,指尖触碰,黑色纹路泛出微光,灵力流动如常,感受不到任何破坏的痕迹。
灵纹封印完好如初,只不过,躺在棺中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尘寰封禁,禁锢神识与生命流动,将一切都凝滞在冰棺之内,封印并没有毁坏,只能……”阁主神色凝重。
他未自作主张,而是扭过头,望了一眼坐在棺旁的青衣女子,迟迟无法言语。
“只能将冰棺开启,查看里面的情况。”天渊开口道,替他说了心里话。
封印稳固,即使是天幕宫的宫主,潇潇暮雨,都无法私自将冰棺打开,静止于内的人,为何会悄无声息的消失,不得而知。
“不可以!”暮雨忽然抬起脸颊,美目之间,几缕血丝显而易见,她慌忙起身,将夜羽赶离冰棺旁,阻止他们的将冰棺开启。
“你说过,倘若失败,就再没有回头路了,求求你……”暮雨近乎哀求道,眼泪划过脸颊,不断滴落。
“纵然活着,只能伴随一片冰冷与孤寂,或许我就不该多此一举,早些……”阁主凝视着空棺,不再言语。
他指尖点出,在冰棺上刻画出灵阵,万道刻印凭空绘制,纹络繁杂无比,为了防止被人开启,他在棺外附加了数层封印。
图案如虫鱼鸟兽,栩栩如生,仿佛存活着一般,开始扭动起躯体,从冰棺种游离出来,周围的生命气息瞬间沸腾,黑色纹路的光芒闪耀着,由强烈到暗淡,直至消失不见。
冰棺之内,一片星海。
“你说过只要封住神识,留下尸体,哪怕是神灵都有可能复生,说不定他还在里面,只是我们看不见,看不见而已……”慕雨想阻止,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身体极其虚弱,早已精疲力尽。
“别傻了,一旦脱离了玄棺的封印,灵魂就会消散,最终湮灭于天地之间,哪怕是神灵降世,都无力回天……”阁主脱口而出后,一丝后悔逐渐涌上心头。
从棺外看上去,一片空荡荡,阁主眉头紧皱,倘若真如暮雨所言,只是看不见而已,开启以后,就真的神形俱灭了。
“呵……你们,自始至终都在骗我。”暮雨冷笑一声,目光凌冽无比,她有气无力的爬起来,苍白的右手抚上冰棺,支撑着自己站稳。
空气凝固,三人相对无言。